我有个中学同学,姓金,家住在国子监附近的一条小胡同里。老金家里挺有钱,爹妈忙着在外面做生意和玩儿,不怎么管他,我们经常逃课去他家,一嗨一下午。老金那会儿住的平房,自己加盖了一个小二楼和露台,我们经常在露台上抽烟喝酒。有一天,哥儿几个正在上面闲聊,老金忽然指着远处一个院子说:“这个院儿闹*。”大家伙儿觉得挺好奇,就下了楼,溜达到老金说的那个院子门口。这个院儿倍儿破,院儿门是两扇没挂漆的木头门,都有点儿走形儿了,歪歪扭扭的,木门年头长了也没人管,都缩水了,露着一个巴掌宽的大门缝子,门上两个洞,穿着带锁的大铁链子。顺着门缝儿往里瞅,院儿里长满了半人来高的荒草,看着还真挺瘆得慌。不过,那会儿都九十年代中期了,而且这院子守着国子监和雍和宫,算是市中心的位置,大家伙儿都不太信在这么个地方会出个凶宅,就都问老金这院子有什么典故,老金却也说不上来,就说打小儿这里就没人住,街坊们都说这是凶宅,闹*,可是具体怎么个闹法儿还真不清楚。不过,有一个事情可以证明老金说的是实话,他指着大门旁边儿的一个木牌儿让我们看,那个木牌儿上拿毛笔写着字,大概其的意思是如果有人想住在这个院子里,可以去居委会申请,然后领钥匙。当时,谁也没拿这个太当回事儿,不过呢这个院子不管是不是真闹*,是不是真是一个凶宅,反正最起码看着是真吓人,别说夜里跟里边儿住了,就是白天我们也不愿意或者说不敢进去,觉得晦气。哥儿几个正互相逗,挤兑着打*看谁敢进里边儿睡一宿,可巧老金他们胡同里有个大傻子过来了。这傻子是那种先天愚的,俩眼离际,歪嘴,一年四季就穿个跨栏背心儿,整天摇晃个大蒲扇,傻的厉害。平时附近的小孩儿经常欺负他,比如拿糖当奖励,让他表演个吃屎什么的,傻子也无所谓,说吃就吃绝不含糊。我们有个同学也姓金,比老金岁数小,为了区分开来,都喊他二金。这丫挺的是个坏门儿,一肚子坏水儿,看见傻子过来了,就拿了几块钱零钱都傻子,让他去院子里住一宿,这零钱就归他买汽水儿喝。这傻子也是一阵阵儿的,吃屎他无所谓,住闹*的宅子他倒是知道害怕,可是他又想喝汽水儿,墨迹了半天,最后决定先喝几瓶儿,然后再去凶宅睡一宿,等第二天再给他继续买汽水儿喝。几瓶汽水儿不算事儿,二金就带着他去小卖部买汽水儿喝,可乐北冰洋黑加仑一通招呼,撑的傻子直翻白眼儿。当时我们在旁边儿抽烟,这时候路过一个老头儿,胖乎乎笑呵呵的有点像弥勒佛,看着吧有点儿眼熟,当时觉得可能也是附近的街坊,老头儿看傻子喝汽水儿觉得新鲜,就闲搭个,听说傻子是跟我们打*要住凶宅,老头儿笑眯眯的没说话,打一个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纸和一根笔,刷刷点点的写了几行字。那个老头儿拿的比是根儿钢笔式样的毛笔,写的字挺牛逼,所以就把哥儿几个都吸引过去了,可是那会儿注意力都在笔上,对于他写的内容只是看了个大概,基本上就是信士弟子某某某,家人某某某,借住一晚,后面还有些内容就不记得具体的了。他写好字条儿,从本子上扯下来递给了傻子,还把傻子拉到一旁小声儿嘀咕了好半天,然后就笑呵呵的走了。当天晚上,在二金等人的监督下,傻子翻墙进了那个院子,找了一间房,真的睡了一宿,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在老金他们的帮忙下翻墙跑出来。二金好奇的打听里面的情况,傻子当然是说不上什么,二金也兑现了承诺又请傻子喝了一顿汽水儿。后来,有一回我们喝多了闹酒炸,集体翻墙进了那个院子,里面除了荒草和三间房之外,最吸引人的是院子的一个角落里还修了一个小房子,大概其有个两三尺高,跟普通的房子差不多,还是个二层小楼儿,弄的还挺精致的。老金手欠,还从里掏出一块石头,上面描着字儿,有些模糊了,大概其写着财来得顺、家宅平安、见字可知。许多年后,我在酒桌上跟一位老前辈聊起这个事儿,他算内行人,跟我说这院子倒也不是什么凶宅,只是可能旧日里的主人家儿供奉家仙,而且不止一门。北方很多地方都有几大门几大仙的民间信仰,这东西在古代算是荒神淫祀,现代叫封建迷信,都是官方所不提倡和反对的,但是在民间确是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不同程度的信一些。具体到北京地区,主要信的是四大门,即胡*白常四门,就是狐狸、*鼠狼、刺猬和蛇。这四大门的大仙各自有不同之处,但也有一些共同点。民间供奉四大门,大致分为家仙和坛仙,家仙顾名思义就是保佑家中安泰、财运充盈之类的,坛仙则可以替外人看病问卜之类的更高功能。供奉家仙,很大一个诉求就是求财运,据说四大门中保家财最灵验的是白门,也就是刺猬,最难以掌握的是*门,因为*门最是良莠不齐,喜怒无常,还有些不务正业。所以,为了求财,往往要供奉白门和常门,并且为它们修建财楼。财楼,就是供白仙常仙居住的地方,大多修在室外,根据家庭财力不同财楼的品质也不同,特别穷的人家儿没钱盖楼,就在院儿里堆上秸秆子之类的,还得发誓这是权宜之计请大仙暂住,待日后有了钱,再重新修盖正经财楼。而有钱的家庭,那就上好料请巧匠按照真正的楼阁修建,成本往往比真盖一栋小楼还贵好几倍。但是四大门的大仙们性情不同,胡门的地位最高,胡仙是不屑于住在财楼里的,它们更喜欢住在民宅里,没人的时候幻化人形在房子里弄出一些动静儿,让主人家知道这是住进了胡门仙家了。如果主人家有需要使用住进胡门仙家的房子,那必须写个借条,表明因由和借住的时限,否则家里必定生乱。这位前辈猜测,那个所谓是凶宅的院子,可能曾经供奉着两位仙家,屋子里住的胡门,院儿里那个财楼住着白门。更诡异的是,那个笑呵呵的胖老头,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前辈推测他可能就是院子里的白门大仙,不想看傻子遭罪,所以帮他写了个借条儿。这事儿已经过去快三十年了,现在有时候酒桌上聊起来,杠精们会说不可能,北京什么地价儿啊,哪儿会有让人白住的院子。确实,我估计那个院子早就住进人去了,毕竟为了钱,有的是人能豁出去。说起四大门,地位最高的是胡门,这从北京的几个传说里就可以印证,胡门和人的来往最密切,数量最多,也最成气候。京城胡门里最成气候的有两个地方,一个是东边儿的何家坟,另外一个是东城区交道口附近的郎家胡同。据说,这个何家坟是北京城里胡门的大本营,那些得了道的狐狸,总要寻个天晴的夜晚,集体聚在何家坟一带修炼。胡门修炼,靠的是吞吐内丹,所以何家坟一带经常有人看见几十上百的蓝红两色小红球,此起彼伏的升起落下。传说,何家坟附近的穷苦人,但凡家里操办红白喜事,缺少桌椅锅盆儿之类的物件儿,就写个借据送到胡门出没的地方,回家之后就会有人送来所借之物,不过后来因为借走不还的傻逼太多,这事儿就不好使了。郎家胡同的事儿更邪乎,过去的时候那里一条街都是开药铺的,据说十家有八家是胡门的产业,因此那条街也被称为胡仙街。除了这两个地方,其余比较出名的还有延寿寺,寺里经常有猫群出没,相传这些野猫都是胡门大仙变化来的,平常没人的时候就变成人形躲起来喝酒开大爬梯。民国时候延寿寺里兴办了一家学堂,除了教书的老师和学生之外还雇了几个山东短工,结果有一天,一位先生请一个短工喝酒,忽然天降火球把那个短工烧死了,据说是因为他经常拐带上课的学生,教他们手淫,因此得罪了胡门大仙……六道口有个很有名的接生婆,专为京城胡门接生,可惜她命里福薄,无论胡门给她多少钱,最后都只能留下一粒金豆。再有就是圆明园,清末民国时期那里有大群胡仙出没,他们经常趁*昏变成老头儿,去附近的一家商铺买东西,有好事儿的尾随其后,发现这些人每次都是走到一片烧毁的乱石堆便不见了。关于京城四大门的事儿,咱们明天接着聊。霍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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