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前辈李十二白
长安行路人
作者:少年强泽国强
排版工人:远山黛
1
星期日
年12月
泽国强同学的《长安行路人》在我和大家共同的期待中终于结稿啦。
小黛读罢很是感动,希望大家都能在茫茫的历史长河中找到自己精神的知己,就像泽泽对李十二白那样。
山高水长,物象千万,非有老笔,清壮可穷。”
——李白《上阳台帖》
一
我很喜欢海子的那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因为很多人都喜欢那首诗。当然,这不是说我因为很多人都喜欢那首诗才去喜欢那首诗;我喜欢那首诗,是因为那首诗中带着让很多人都喜欢的东西——那是一种关乎人的生命本质的力量,那力量太强了,以至于造成了海子对自己生命的自我否定。
我很喜欢《迪迦奥特曼》里的一句话——别人对大古说,人们称赞你,不是因为你的超能力,而是因为你拥有很多人们都拥有的东西,比如勇气、和爱的力量。所以有这样一种诗人,我们喜欢他们,只是因为他们表达出了我们都想表达的东西——而且表达得那么直截了当、那么热烈激昂。海子是这种诗人,我们今天的主人公、李白,也是这种人。对了,顺便说一句,按照“五百年前是一家”的理论,诗人李太白还是我的前辈,如假包换。
我很喜欢李白。
二
我们喜欢“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的坦率,因为我们自己也都曾有年少的某年某天,对着大大的月亮许下小小的愿望,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年少与成长。
我们喜欢“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因为我们中的每个也都会背井离乡,望着月亮、留下对未来的美丽的遐想。
我们喜欢“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因为我们喜欢这份人之作为人的真诚,类似的话林黛玉也曾说过,但完全不如李白有说服力——颦儿把这份真情都用在了辛辣的挖苦和无谓的敏感上,李白却用它活出了自己的性情,活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我们喜欢“*河之水天上来”、“疑是银河落九天”,不是因为我们都到过天上、见过银河,而是正因为未曾去过也未曾见过,所以才向往。我不知道李白是否在他的梦里到过天上、见过银河,但至少他敢想、以至于他可能把自己都骗过去了,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到过了天上、见过了银河。如果李白有真的老得做不动梦的那天,他大概会学着孔子的语气说:“甚矣吾衰矣!久矣吾不复梦回天上。”想想都可爱。
我们喜欢“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也喜欢“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因为这本来就是我们每天都在做的事情。叹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可我们总要面对困境做出自己的回应,然后继续步履蹒跚着、又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别的诗人写出的诗中,只有他们自己的奋斗,但李白的诗里,有全人类的平凡的、几乎是日常的奋斗。我们喜欢他,因为这一点本身很不平凡,也很不日常。
……
所以我们虽然只举了教科书中有的例子,就已经可以很喜欢李白;因为我们在李白的诗中看到的不是其他,正是我们每个人的每个向度的生活。李白是用精神在建构生活。他的伟大就在于,赋予了我们每个人的、几乎平凡的生活和生命以传奇而超越的意义。
所以我们喜欢李白,是因为想要成为李白——平凡的生活毕竟是常态——更是因为我们在某种意义上正是“李白”——生活枯燥而又单调,而只有我们才能赋予生活以意义。李白告诉我们的是,只有有意义的生活,才配得上“生命”二字。
三
但生命之间的区别,有时候可能比生命与非生命之间的区别还大。就像杜甫他们那些标准的儒家知识分子,他们也有自己的活法。他们也可以很伟大,但他们与李白的区别是,他们的心里装着天下,而李白心里装着的是宇宙。他们的视线是有范围的,但李白没有。
所以渊之至深处,有“地崩山摧壮士死”、有“冲波逆折之回川”,但李白不害怕凝视深渊,即使深渊也在凝视着他;因为他的心里还有天之至高处,“长风万里送秋雁”都要算低的,李白还能看得更高、更远、更广阔——“若乃足萦虹蜺,目耀日月。连轩沓拖,挥霍翕忽。喷气则六合生云,洒毛则千里飞雪”——这是大鹏。在很多时候,大鹏的形象正是他的全部宇宙的展开,也很可能正是他最想要成为的模样。
当看到李白的心里有很多世俗的难过和悲伤、以及世俗的大喜过望,我们很可能会说,李白总是活着自己的世界里。这个结论或许不错,但得出结论的过程中总归是缺了点什么。因为李白自己的世界太过于宏大。清风烟雨、天山月明、书剑诗酒、修篁韶音、大河星辰、凤凰飞鹏……任何的对象性存在到了李白的眼前,都成了李白浩瀚精神境界的内在——“相看两不厌”,不止是因为敬亭山看李白不厌,更是因为敬亭山一碰到李白,就成了李白自己的一部分。所以当李白不停地在对象中发现自己、找到自己,他已经把自己全部的精神世界给重建了一番——而那里,有整个宇宙。
所以李白总能从所谓的“痛苦”中走出来,五十八岁流放夜郎,在重岩叠嶂隐天蔽日的三峡边上,他还是有兴致写出《早发白帝城》的“轻舟已过万重山”。这些悲伤,其实都是小事,所以来的快、去的也快。因为李白所拥有的全部,是他自己所建构起来的整个宇宙。
但他同样也有一些东西,是没那么容易忘记的。正因为心里装着整个宇宙,他不可能不意识到关乎整个宇宙的那些可能是真正值得悲伤的东西。对这些问题答案的求索,或许是真正的天问;求索这些问题答案的路途,可能会是彻底的孤独。但李白没有自杀,他用酒精麻醉自己,酒醒以后,明天依旧是美好的一天,明天的阳光仍旧灿烂耀眼、温暖明亮。
四
所谓关乎宇宙的问题,其实就是存在与时间的关系问题、是有限与超越的关系问题、是生命与永恒的关系问题。“修短随化,终期于尽”,李白是个忠实的道教徒,他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当面对着自己的那个无比浩瀚宏大的宇宙时,他一定会经验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浓烈的、形而上的忧伤。但他知道,自己无处可逃。
他是一个剑士、一个侠客,但他在儒家的方案里找到了自己的给养和资源——“太上有三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我们应该能想象,“不朽”二字对于李白而言,有多大的吸引力;这同样也能够解释,李白的那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背后,是怎样的欣喜和得意——那是对自己的生命即将在超越时空的维度下自我展开、自我实现的信仰和渴望。当然,“立德立言,无问西东”对于李白来说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而“拯厄除难,功济于时”对于这个一身侠气、遍学屠龙之术的纵横家,似乎正是可以通向理想的康庄。但我们知道,李白的路还有很长。
五
天宝元年,李白第二次来到长安。这一次的他,是被玄宗召进宫中的。所以李白在入宫前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自己的欢喜和激动。天下闻名的长安雄城虎踞龙盘于渭水河畔、朱雀大道笔直地通向大唐皇帝的大明宫殿,当这些再次显现在李白的眼睛里,他几乎要幸福地晕过去。因为李隆基不仅仅只是李隆基,他更是永恒的绝对精神在人世间的代言人。其实皇帝是谁或许真的不重要。于李白而言,全部重要的问题,是如何将自己的精神自我实现为绝对精神的一部分、然后继续地、继续地存在下去。公元七百四十二年的李白几乎看到了那他将要去往的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春光灿烂、白云缭绕。痛苦与忧愁,在那样的美好里,灰飞烟灭。
但很多年以后发生的故事我们都已经知道。李白只能在自己的精神中内在地构建整个宇宙,但他算不出来在他的心灵之外,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长相思,在长安。他一直怀揣着的那么多年的念想,总归只能是一个念想。赐金放还、安史之乱、流放夜郎,李白被命运接二连三地推向远离长安的方向。李白可以是天纵之将圣、太白星下凡,但在历史的洪流之间,李白其人,还是显得太渺小了些。
“行路难,归去来”、“长相思,摧心肝”,三首《长相思》、三首《行路难》,长安对李白而言显然不只是一座城市。她寄托着的,或许是李白对于明天的、永恒而美好的期待。但她若真是个窈窕淑女,那他对李白造成的创伤确实也太大了些。欲拒还迎、两合两分,李白或许会想,这样的相逢、分别又重逢、再分别对他的生命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我相信,在他不长不短的生命中的某一刻,他一定能重新通透如初——因为整个宇宙都烙印在了他李白的灵*中,那一座小小的长安城,又怎会不在其中呢?
所以长安城会很重要,但她的重要不在于她本身,而在于在李白的心中,她就是那个终极的答案,她就是那个永恒的明天。她不是某个静止的标识,而是动态的过程,她是李白一生的足迹,她是他的长相思、也是他的行路难,她是他潜在的实现。李白没有在长安做过很多年的官,但当他很多年后想起那段曾经动听、现在也依旧动听的故事,想起那个曾经火热、现在也依旧火热的念想,他一定还能感受到自己一生在长安雄城的土地上留下的足迹;他一定会最终明白,自己的答案不在李隆基住的那座长安城中,而只在自己心中的那座城里,只在自己在那座城中留下的足迹上。
李白,一辈子都是长安城中的那个的挣扎着的、孤独着而又快乐的行路人。
后记
高中开始非常喜欢李白,玩命的那种喜欢;当年班级出班刊的时候,我交上去的那篇文章的题目就是《长安行路人——回忆我的前辈李十二白》。
当年读了祝勇老师的那篇《纸上的李白》,对我触动很大。流行贯通之文气、细腻绮丽之语言,再加上恰到好处的引经据典,这种号称“学者散文”的体裁很快让我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于是我怀着很宏伟的抱负,想要仿照其文写出另外一篇像样的东西。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这一次尝试很失败——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它远没有达到我的预期。因为写完以后我才发现,自己汲汲于拼凑效仿、追求全面到位,但弄出来的东西竟有些四不像。文气并不那么贯通,内容上好像也缺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但我已经没时间再找出来缺的是什么、也没时间重新修改了。因为交稿的期限已经到了。所以我把它交了上去,它就一直待在我的存储设备中的某个角落。
直到最近,我高中的班长小黛同学搞了一个有什么治疗白癜风的方法白癜风如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