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玉罗刹突破了红花*母的胶着战术,剑剑反击,辛辣异常。红花*母余势未衰,掌风呼呼,铁拐乱扫,也尽自遮挡得住。两人各以内力相拼,只见杖影剑光,此来彼往,叮叮当当,战了一个势均力敌。
红花*母想不到一世威名,竟给这个女娃子迫成平手,战到分际,突然左掌护胸,铁拐倒拖,卖了一个破绽,跳出圈子,玉罗刹一声娇笑,脚步一点,身形飞起,凌空下击。铁飞龙叫道:“裳儿,小心了!”
红花*母把手一扬,三团赤色光华,电射飞来,玉罗刹已有防备,在空中一个转身,避了开去,笑道:“你捣什么*把戏?”哪料口方张开,笑声未歇,跟前红光一闪,一颗圆溜溜的东西,突然飞进口中,
玉罗刹头下脚上,疾冲下来,红花*母反手一拐,玉罗刹一个“细胸巧翻云”,身翻了过来,宝剑在拐上一点,倒跃出三丈开外,站在地上,摇摇晃晃。卓一航大吃一惊,铁飞龙却仍是神色如常,微微发笑。
红花*母得意之极,连连怪啸,迈步上前,将龙头拐杖向玉罗刹胸前一点,叫道:“你这女娃子还不弃剑认输,要等死么!”玉罗刹身形一晃,避了开去。红花*母又喝道:“你中了我的*珠,性命不过一时三刻,赶快投降,还可救你一命。”
玉罗刹又晃了一晃,仍然不理。红花*母心道:这女娃儿好倔强!一把抓去,玉罗刹突然张口一吐,一颗赤红如血的珍珠飞了出来,唰的一剑削去。红花*母以为她受了伤,料不到她身手还是如此矫捷,嗤的一声,急闪开时,衣袖已被削去一截。玉罗刹笑道:“你这老妖妇还不认输,要等死么!”
原来这赤红如血的珍珠,乃红花*母的独门暗器,名为“赤*珠”。此是将珍珠在*蛇血中浸炼,直到把白色的珍珠炼到赤红如血方止,剧*无比,轻易不肯使用。
幸而穆九娘昨晚将三颗赤*珠带来示警,铁飞龙有了防备,教玉罗刹将雄寅等药物炼成的药丸含在口中,故意接她一颗,然后出其不意吐了出去,分散她的心神,刺她一剑。红花*母大怒,铁拐一震,把玉罗刹的宝剑荡开。铁飞龙叫道:“红花*母,你要不要脸?”
红花*母一声不响,铁拐疾扫。玉罗刹冷笑说道:“老妖妇,你还有什么伎俩!”运剑如风,虎跃鹰翔,飒飒连声,浑身上下,卷起精芒冷电。红花*母退了几步,突然一跃而上,用力将龙头拐杖一抖,
玉罗刹左手捏着剑诀,右手横剑一封,只听得“当”的一声,红花*母的龙头拐杖一歪,杖头突然伸出一枝明晃晃的利刃,凭空长了一尺。要知高手较量,分寸之间都要计算得十分准确,
玉罗刹所占方位,本是拐杖不及之处,那料敌人的拐杖头上忽然伸出一枝利刃,玉罗刹剑已封了出去,不及回防,红花*母身手何等迅疾,拐杖向前一送,利刃冷森森,指到了玉罗刹的心窝!
铁飞龙在旁看得真切,突然想起白石道人心口的刀痕,冷汗迸流,飞身跃入圈子,大声喝道:“用*手对付小辈不害臊么?”
红花*母心头一震,但她这招快如电光火石,要收手也不可能,铁飞龙身形方起,场中已有人惨叫一声,铁飞龙立稳足时,只见玉罗刹与红花*母已经分开,玉罗刹神色自如,冷冷笑道:“来,来,来!我与你再斗三百招!”
铁飞龙大为惊异,做梦也想不到玉罗刹会有这样高强的本领,居然能够死里逃生!其实并不是玉罗刹凭着本身的功夫逃了这招,而是岳鸣珂那对手套的力量。红花*母的*刃堪堪插到心窝,
玉罗刹左手本来是捏着剑诀,横在胸前,这时迫于无奈,百忙中无暇考虑,沉掌一格,红花*母一刀插中了她的掌心,刀尖一弯,却插不进去!玉罗刹剑招何等快捷,就在红花*母突吃一惊之际,手臂一圈,回手一剑,把红花*母肩上的琵琶骨刺穿!
红花*母惨笑一声,说道:“好,长江后浪推前浪,从今之后,江湖上再也没有红花*母这号人物拉我!”拐杖一顿,霎忽之间逃得无影无踪!玉罗刹格格笑道:“这对手套真是宝贝!”把胸衣解开,里面的护心铜镜哗啦啦一阵响,碎成无数小片,跌了下来。
玉罗刹吃了两颗药丸,运气一转,笑道:“幸好没有受着内伤。”卓一航触目惊心,颤声叫道:“练姐姐!”玉罗刹点一点头,道:“我与你们武当派还有交代。”走到白石道人身旁,白石道人服了解药,比前舒服得多,巅巍巍的站了起来,玉罗刹把剑一扬,卓一航大叫道:“你做什么?”
白石道人圆睁双目,手摸剑柄。玉罗刹道:“白石道人,你已受了重伤,咱们这场比剑记下来吧!”
卓一航道:“何必还要比剑?”
白石道人道:“好,三年之内,我在武当山等你!”
玉罗刹冷笑道:“我准不会叫你失望!”
说话之间,忽听得秘魔崖下一片人声,铁飞龙跳上岩石,只见下面有人厮杀,一群东厂卫士围着一条大汉,另有一名少女已被缚在马背,失声叫唤。白石道人倏然变色,颤声说道:“一航你听,这是不是萼华在叫我?”
卓一航道:“我听不清楚。”
山风送声,愈来愈近。
白石叫道:“是萼华。萼华!”振臂一跃,跳上岩石。铁飞龙叫道:“你找死么?”白石重伤之后,气力不如,纵身一跃,突然腿软,几乎跌下岩去。铁飞龙一手把他拉着,说道:“一航,背你师叔回去。”
岩下有十多名卫士攀藤附葛,跃上岩来。铁飞龙一声长啸,抬起石头,雨点般抛掷下去,爬上来的卫士发一声喊,纷纷躲避。铁飞龙挥手道:“快走!”卓一航背起师叔,随玉罗刹从背面下山。
过了一阵,铁飞龙也赶了来,道:“金老怪真不是东西,他唆使他的臭婆娘约我们单打独斗,暗中却又带东厂的卫士来捉人。”玉罗刹恨恨说道:“他的臭婆娘已不帮他了,他若再撞在我的手里,管教他不能逃命。”
三人脚程迅疾,*昏时分,回到城中,卓一航说道:“铁老前辈,请同到柳武师家中一坐。”白石道人住在柳西铭家中。玉罗刹一笑道:“好人做到底,你的师叔受了重伤,我们自当护送他平安到家。”
白石道人翻了一翻白眼,气得说不出话。
柳西铭见白石道人受了重伤,铁飞龙和玉罗刹陪他回来,吃了一惊。武当派的弟子摩拳擦掌,纷纷起立,玉罗刹笑道:“这可不关我的事。”
铁飞龙将白石道人被红花*母打伤的事说了,并说道:“幸喜我早准备好了解药,强他吃了。他内功颇有根底,静养三天,便可走动,再过一月,可以完全复元。”
武当派的人见铁飞龙说出情由,有的便上来拜谢。白石道人尴尬之极,说道:“一航,你陪我进去。”两名弟子禀道:“师妹和李师兄走去观战,没有见着师叔么?”
白石道人挥手道:“都进里面去说。”
向铁飞龙道:“你的解药可不是我要吃的。”
铁飞龙微微一笑,白石续道:“但我一样领你的情。我们武当派恩怨分明,你的大恩定当报答。”
玉罗刹笑道:“我对你可没有恩,你伤好之后,随时可以约我比剑。”
卓一航和众同门扶师叔入内休息,柳西铭笑道:“这道士真骄,无论如何不肯输口。他的师兄紫阳道长谦冲和易,和他可大不相同。”
铁飞龙微笑不语。柳西铭续道:“红花*母进京,我们前两天也听人说起,可不知她为了何事。原来却是找你们的岔子。”铁飞龙心念一动,嘴巴一张,却又把话吞住。柳西铭和铁飞龙虽有一面之缘,却非知交友好,当下也不便问他。
过了一阵,卓一航出来道:“师叔行动不便,叫我替他送客。”铁飞龙哈哈大笑,道:“你不送我也要走了。”
柳西铭颇为不悦,他正想趁此机会,与铁飞龙结纳,甚不满意白石道人喧宾夺主。但他碍于武当派情面,而且和白石道人又是老朋友了,所以也不便发作。当下拱了拱手,和铁飞龙玉罗刹道别。
卓一航送出门外,道:“敝师叔不近人情,望铁老前辈恕罪。”铁飞龙道:“好说,好说。你师叔有什么话交代你说。”
卓一航面上一红,原来他师叔对一众同门吩咐,说铁飞龙虽对他有恩,玉罗刹却是本门公敌,凡是武当派人都不准与玉罗刹来往。这话明是告诫一众同门,实是说给卓一航一个人听。叫卓一航替他送客,也是含有叫他和玉罗刹诀别的意思。
玉罗刹轻轻一笑,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总之是不准你和我亲近就是了。我偏不怕他,你害怕我亲近你么?”卓一航面红直透耳背。铁飞龙笑道:“裳儿,你的口好没遮拦,把人窘得这个样子。”
卓一航迟疑了一阵,忽道:“练姐姐,我有话和你说。”铁飞龙行开几步,玉罗刹道:“请说。”卓一航道:“我师叔有个女儿,给东厂的卫士掳去了。我师叔受了重伤,京中又找不到能耐特别高强的人,……”
玉罗刹笑道:“所以你要找我们替你想法子。”卓一航道:“正是。你们若能把他的女儿救出来,这一梁子就不解自解了。”
玉罗刹道:“你们武当派那几个长老,虽无过错,面目可憎,他们不高兴我,我就偏要和他们作对。”
卓一航默然不语。
玉罗刹忽道:“你师叔那个女儿长得美不美呀!”
卓一航道:“那当然比不上练姐姐了。”
玉罗刹一笑道:“长得也不难看吧?”
卓一航道:“在一般的女子中,也算得是美貌的了。”
玉罗刹若有所思,面色忽地一沉,说道:“你说实话,你师叔是不是想把他的女儿许配给你?”
卓一航嗫嚅道:“他没有说过。”
玉罗刹道:“你又不是木头,难道他的意思你看不出来吗?”
卓一航只得说道:“我看……也许会有这个意思。”玉罗刹冷冷一笑,卓一航低声说道:“我总不会忘了姐姐。”玉罗刹芳心一跳,这还是卓一航第一次对她明白表示。卓一航续道:“但我武当派门规素严……”
玉罗刹秀眉一竖,问道:“怎么,你怕了?”
卓一航续道:“若然我们不能相处,就算海角天涯我也不会忘了你。我……我终身不娶。”说到后来,话声低沉,几乎不可分辨。玉罗刹好生失望,心道:“真是脓包。做事畏首畏尾,一点儿也不爽脆。”
卓一航见玉罗刹变了颜色,叹口气道:“我也知道所求非份,我师叔得罪了你,我却要你去救他的女儿。”
玉罗刹凝望晚霞,思潮浪涌,她一面恨卓一航的软弱,但转心一想:他到底是欢喜我的。也自有点欣慰。卓一航说话之后,偷看她的脸色,玉罗刹眉毛一扬,忽道:“枉我们相交一场……”
卓一航一阵颤栗,心道:“糟了,糟了!”
玉罗刹续道:“你简直一点也不懂得我的为人。”卓一航猜不透她喜怒如何,说不出话。玉罗刹忽道:“我不是为了讨好白石道人,但我答应你,我一定为你救了师妹。”
卓一航大喜拜谢,忽又悄声说道:“你若救了她出来,不要说是我托你做的。我师叔……”玉罗刹怒道:“我知道啦,你们武当派从来不求人,你又怕犯了门规啦!好,你回去吧!”
玉罗刹一怒把卓一航斥走,看他背影没入朱门,又自暗暗后悔。铁飞龙走过来道:“他说什么?”
玉罗刹淡淡笑道:“没什么。”
两人赶回西山住处。玉罗刹一路默不作声,到了灵光寺后,玉罗刹才道:“爹,我求你一件事。”
铁飞龙道:“你说。”
玉罗刹道:“咱们爷儿俩去救白石道人的女儿。”铁飞龙皱眉说道:“你和岳鸣珂把宫中闹得天翻地覆,还想再去自投罗网吗?”
玉罗刹道:“我已答应人家了。”
铁飞龙默坐凝思,过了好久,瞿然醒起,道:“有了,我们不必进宫救她。”
玉罗刹喜道:“爹真有办法。”
铁飞龙道:“我也拿不稳准成,咱们姑试一试。明日我和你去找龙达三吧。”
再说何萼华那日,想陪父亲前往,被父亲训斥一顿,心中不忿。白石道人去后,何萼华悄悄去找李封,邀他同到秘魔崖去。李封是武当派在北京的掌门,心中本来想去,只是碍于白石道人的命令,所以不敢。见何萼华邀他,正合心意。
两人偷偷出城,行了半个时辰,将近西山。李封忽地说道:“后面有两个人好像在跟踪咱们。”何萼华回头一看,背后果然有两个人,一个是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一个是二十岁左右的少年,相貌颇为英俊,似乎在那儿见过。
两人指点谈笑,好像是在议论自己和李封一样。何萼华心中一动,对李封道:“这里的路,你很熟吗?”
李封笑道:“我是老北京了,还能不熟。”
何萼华道:“那么咱们绕路避开他们。”
过了片刻已到西山。西山有三个秀丽的山峰:翠微山、卢师山和平坡山。到秘魔崖的路,本应从平坡山宝珠洞折向北行,李封却绕道从翠微山的山脚走去。两人展开轻身功夫,绕林越涧,走了一阵,背后那两人已经不见了。李封道:“也许是我多疑了,那两人没有跟来。”
两人缓了脚步,忽听得背后又有谈笑之声。何萼华再回头看,陡见那背后两人爬上山坡。李封道:“师妹,这两个家伙是存心跟踪咱们来了。”手摸剑柄。何萼华道:“且慢动手。再看一会。”
两人在山峰间专绕小路,背后跟踪的人忽快忽慢,倏疾倏徐,转眼间又走了三四里地,那两人仍是紧紧跟在后面。李封怒道:“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倏然止步。
那两人身形好快,李封刚一停步,只觉身旁飕的一股疾风过去,忙缩身时,两个人已越过了头。那中年汉子回身问道:“喂,你们去什么地方?”
李封怒道:“你跟着我们,意欲何为!”
那汉子笑道:“这里的路,你走得难道我走不得?小伙子,火气怎么这样大?”迈前一步,伸手来拍李封的肩膊,李封双臂一振,喝道:“去!”不料刚刚触着对方的身体,就给一股大力反弹回来。李封大怒,拔出佩剑。
何萼华急道:“不要动手。”
问道:“你们两位去什么地方?”
那汉子道:“我们正要问你!”
正是:西山怪客突如来,似曾相识费疑猜。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父子喜相逢指挥解甲
忠奸难并立经略归农
李封横剑怒视。何萼华大大方方答道:“我们上秘魔崖,你们呢?”当何萼华与那中年汉子说话时,那少年人一直凝视着她,这时突然叫起来道:“你不是萼华妹妹吗?”
何萼华想了起来,欢声说道:“你是申时哥哥?”那少年高兴得跳了起来,忘形地拉着萼华的手,道笑:“想不到你长得这么高了。”何萼华道:“你还说呢?以前你和我一样高,现在你长得比我高半个头了。”
中年汉子哈哈大笑,那少年猛然醒超现在已是“大人”,急忙松手。李封插剑归鞘,道:“哈,原来你们是认识的?”何萼华道:“岂止认识,我们是自小玩大的,他是我的表哥呢。”
这少年名叫李申时,乃是白石道人的妹妹何绮霞在未削发为尼之前,和李天扬生下的儿子。李天扬贪图富贵,休妻再娶之后,何绮霞到太室山做了尼姑,白石道人将两个女儿交她抚养,改称慈慧,李申时和何萼华同年,真算得是青梅竹马之交。
慈慧师太因为曾遭婚变,对这唯一的儿子,自不免有点宠爱逾份,所以在童年时候,李申时和何萼华一同习武,李申时的进境总落在何萼华之后,慈慧师太悟出了古人易子而教的道理,当李申时十二岁那年,便把他送与自己的好友龙啸云为徒。
这龙啸云是峨嵋派的入室弟子,廿余年前曾和李天扬一同向何绮霞求婚的,落选之后,远走他方,直到何绮霞做了尼姑,才又到太室山来找她。所以慈慧师太把儿子托付给他,其中还有深意。当时慈慧师太对他说道:“待我的儿子学成之后,你再带他回来见我吧。”
龙啸云一口答应,把李申时带上峨嵋,苦心教了七载,这七年间虽然托人报过消息,可是他和慈慧师太却没有再见过面。
何萼华和李申时这对孩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来甚为登对。慈慧师太也有意待儿子学成之后,就和哥哥提出婚事。无奈白石道人另有想头,李申时幼年习武时进度迟慢,看来不是聪明的孩子。
而卓一航则在武当第二辈中首屈一指。而且卓一航是世家公子,人品气度,均属不凡,文武全才,更为难得。除了这些本身的优越条件之外,紫阳道长又指定他做继承人,是武当派未来的掌门,要知武当派在当时声威最盛,若做了武当的掌门,就等于是武林中公认的领袖。
白石道人要替爱女选择佳婿,自自然然的就想起了卓一航,也不管两人是否性情相投,便硬拉两人接近。以致生出了许多事端。再说何萼华与李申时相见之时,十分高兴,谈了一阵,才记起那中年汉子,道:“这位前辈,还未请教。”
龙啸云哈哈大笑,李申时道:“他是我的师父。”何萼华道:“原来是龙伯伯。请恕侄女记性太差。”龙啸云道:“七年前我见你姑姑之时,你还是个孩子呢。难怪你记不起了。”说起何萼华的姑姑,龙啸云不觉黯然!
何萼华道:“姑姑常常说起你们。”
龙啸云道:“你姑姑好?”
何萼华道:“好。”见他怆然神伤,即把话头拉开,问道:“你们要去那里?”李申时说道:“和你们一样,也是秘魔崖。”龙啸云道:“听说你爹爹要和玉罗刹比剑,所以我们就来了。”
李申时道:“我们是前两天来的,准备游览几天,就到太室山去找你们。昨天龙伯伯碰到一位武林朋友,是长安镖局的一个镖头,说起舅舅和你还有一个叫做什么卓一航的,都从京中来了。还说舅舅约好了一个女魔头叫玉罗刹的,今天的中午在秘魔崖比剑,我猜想你一定会来,果然碰到了你。这位就是卓兄吗?”
李申时说起“卓一航”时,心里酸溜溜的,一时说漏了嘴,称之为“那个什么卓一航”,说了之后,才觉大为不敬,他误会李封就是“那个什么卓一航”,脸上发烧,甚为尴尬,急忙请教。何萼华一笑说道:“这位是我的师兄李封,北京武当派的掌门大弟子。”
李申时这才放下了心。一行四众,谈谈笑笑,从翠微山折下,李封说道:“再过去就是卢师山了。秘魔崖就在卢师山上。”龙啸云抬头一望,日已当中,悚然说道:“这个时候,他们想来已经开始比剑了。”
李申时说道:“那玉罗刹是何等人物!难道她的剑法还能胜过我的舅舅不成!”龙啸云道:“听说只是廿岁左右的少女,剑法凶狠绝伦,我却没有见过。”何萼华笑道:“卓师兄倒和她很熟。所以我的父亲不许我去,却要拉他同去。”
再走一阵,前面奇峰突起,如虎如狮,四人走入山谷,李封指着前面一个形如狮子的山峰说道:“这就是秘魔崖了。你看这山蜂下面有一块平地,就像张开了口的狮嘴一样,他们必然是在那里比剑。”话声方停,山合的乱石堆中,突然跳出四人,喝道:“谁要到秘魔崖去!”
何萼华忽然“哗”的一声叫了出来。
为首那人约莫四十多岁年纪,相貌颇为威武,竟然就是那年上太室山找她姑姑的人。何萼华后来才知道这人便是姑姑的前夫,京中锦衣卫的指挥李天扬。李天扬怔了一怔,龙啸云已冷然发话:“李大人,你贵人事忙,连我们到秘魔崖你也要管么?”
李天扬道:“龙兄,咱们一别廿年,我屡次打听你的消息都打听不到,实在挂念得很。”龙啸云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山野之人,竟劳李大人挂念,真是罪该万死!”说话之时,两边山坡上埋伏的东西厂卫士,纷纷涌出。
原来金独异唆使他的婆娘在秘魔崖约斗铁飞龙与玉罗刹二人,本想约人到现场助战,可是红花*母的脾气怪僻,声明若有人助战,她就退出不管。所以金独异不敢到秘魔崖去。可是他患得患失,一方面相信他妻子的武功远在铁飞龙与玉罗刹之上,但又怕她独力克制不住,会让敌人逃脱,于是便和慕容冲商量。
慕容冲乃是东厂卫士总管,正是魏忠贤的死*。他听了金独异的话之后,眉头一皱,说道:“你的贤内助肯出山帮忙,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可是那玉罗刹和铁飞龙明明是熊廷弼的一*。那日我们在杨涟家中吃了大亏,老兄难道忘记了吗?”
金独异说道:“他们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双方约斗,不许第三者插足,难道熊蛮子以边关统帅的身份,还会出场助战不成。”
慕容冲冷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这样忠厚?熊蛮子当然不会来,但铁飞龙玉罗刹既然是熊廷弼的*羽,他们的同*多着呢。谁敢担保铁飞龙不暗中约人助拳?”
金独异说道:“依你说怎样,我那臭婆娘脾气古怪,我们若去助拳,她真会撒手不管。”
慕容冲道:“熊廷弼的*羽中以铁飞龙玉罗刹最为凶狠厉害,有你的婆娘对付他们,其余的就好办了。我们多约好手,在秘魔崖附近埋伏。我料那铁飞龙和玉罗刹不是你婆娘的对手,可是他们以二敌一,虽不能胜,要逃走料还可以。咱们在外面埋伏,待他们逃出来时,就将他们活捉。那时候他们已打得筋疲力竭,你的婆娘撒手不理,咱们也能对付得了。此其一。”
金独异笑着接道:“若他们有*羽来助战,咱们暗中埋伏,也可一网成擒。此其二。是不是?”
其实金独异深知铁飞龙脾气,料他不会约人助拳,所以这样说法,一方面是顺着慕容冲的口气,另方面金独异很恨铁飞龙玉罗刹,照慕容冲的计画,对他也极有利。慕容冲正在当权得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又因在杨涟家中吃了大亏,误会铁飞龙和玉罗刹是熊廷弼*羽,所以一心要替魏宗主(忠贤)除此心腹大患。
金独异又道:“若有武当派的人牵连进来,那又如何?”
慕容冲道:“上次我们功败垂成,除了铁飞龙玉罗刹与我们作对之外,白石那贼道率领一大群武当弟子前来助战,更是我们致败之由。武当派虽是武林正宗,交游广阔,但他们若不知好坏,我们也就管不得这么多了。总之是来一个捉一个。”
停了一停又道:“这次我们再约几个好手去。锦衣卫的指挥李天扬、石浩,西厂的总管连城虎等都可以请去。”
明代的特务机构分东厂、西厂和锦衣卫三个机构,各成系统。神宗晚年,因为魏忠贤掌管东厂,所以东厂势力最大。慕容冲出面去邀李天扬等人,他们为了要巴结魏忠贤,自然一一答应。
书接前文。且说李天扬正与龙啸云打话之际,慕容冲与金独异率众杀来。慕容冲叫道:“不管何人,凡是要到秘魔崖的都捉了再说!”
李天扬利禄心重,目前新君即位,他正要巴结魏忠贤以保官职,当下面色一变,说道:“委屈龙兄,请随小弟到锦衣卫去!”龙啸云大怒,斥道:“好个不知羞耻的奴才,绮霞真是嫁错了你。”
李天扬和龙啸云本有嫌隙,这时放下面子,一声冷笑,挥剑向龙啸云刺去,两剑一交,当的一声,震得虎口发热。龙啸云这么多年在峨眉山勤修苦练,武功非同小可。
二十年之前,李天扬武功比他高,而今却已是相形见绌,石浩冲上助战,李申时拔剑挡着。李天扬见这少年面貌,似是在那儿见过一般,不知怎的,一阵寒意直透心头,正想喝问是谁,慕容冲与金独异身形迅疾,倏忽之间,已从山坡上冲到!
李天扬侧身一剑,闪了开去,让慕容冲来拿敌人。李申时何萼华二人也已和卫士交上了手。李天扬心道:“这女娃子是白石道人的女儿,可不能看她送了性命。”又想道:“我和白石道人乃是郎舅至亲,这事也不便让慕容冲知道。”
何萼华剑法凌厉,唰唰两剑,刺伤了一名卫士。李天扬大叫道:“让我拿她。”挥剑直取萼华。何萼华不知他的用意,又恨他令姑姑受苦,也就不顾什么情面,剑诀一领,一招“玉女投梭”,刺肩削腕,又狠又疾。
李天扬猝出不意,几乎吃亏。可是他的武功到底比何萼华高出许多,横剑一撞,把何萼华剑势阻止,顺手将剑一推,把何萼华退出几步,趁她身形未稳,一跃而前,将她一把抓了过来,迅即点了她的麻穴。李申时见状大惊,奋力杀退身前卫士,赶来抢救。
李天扬休妻再娶之时,李申时不过三岁。
何绮霞不愿受他后母虐待,离异之后两年,就叫哥哥将甥儿带出,抱上嵩山,一别十五年,父子相逢,各不相识。可刚才李天扬和龙啸云骂战之时,嘈杂声中,李申时却隐隐听得师父说出“绮霞”二字,心想:怎么师父对这陌生人道我母亲,挥剑杀来,抬头一望,敌人竟和自已面貌相似,心中一阵寒颤,手竟软了。
旁边一名卫士,翻转刀背,在他剑上一拍,按说李申时武功本来不弱,但给这卫士一拍,长剑竟然呛啷堕地。李天扬倒转剑柄,在他背心一点,又将他擒了。李天扬虽然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可是见他与龙啸云何萼华同来,不无疑惑,而且动手之时,心中突然起了一种奇怪的情绪,极其不愿伤害这个少年,自己也不明何以有这样的心情。所以李天扬将他点倒之后,立即交给石浩,叫他带回锦衣卫所,由自己处理。
再说龙啸云与慕容冲相遇,连刺了三剑,都给慕容冲避开,非但刺不中敌人,反觉敌人拳风劈面,大吃一惊!心道:宫廷中竟有这么厉害的高手!
慕容冲见敌人剑招迅疾,功力深厚,便也留了心。双拳化掌,展开擒拿手法,拦阻勾拿,龙啸云见势不佳,无心恋战,虚晃一剑,斜刺掠出,一名东厂卫士,手使虎头双头双钩,迎面疾绞,想把龙啸云宝剑绞住,夺出手去,
哪知龙啸云的峨眉剑法,已到炉火纯青之境,在卫士包围之中,毫不慌乱,看见双钩绞到,宝剑一翻一卷,顿时把那卫士的五个指头,齐根削断!大喝一声,直冲出去!慕容冲武功虽高,但人多阻势,反而不便施展。龙啸云身形飘忽不定,在乱石堆中,拼命逃窜。
金独异本是押后督战,担当兜截敌人的任务。见龙啸云身法迅疾,在山谷中穿插奔逃,大为生气,身形飞掠,抢出拦截。龙啸云见他势凶,掉头西走,金独异双臂一振,把两名卫士推开,一手照龙啸云后心抓来,
龙啸云反手一剑,没有刺着,慕容冲已经追上,龙啸云且战且走,走到秘魔崖下,到底敌不住两名高手追击,被慕容冲一掌打翻,也被擒了。
这时铁飞龙和玉罗刹已在岩上现出身形,有十多名冲上去的卫士给铁飞龙飞石打伤。慕容冲喝令将龙啸云缚了,对李天扬说道:“你看管俘虏,防备他们的*羽来劫。我们上岩去看。”
和金独异冲上山岩,到了秘魔崖上,但见乱石满地,地下有点点鲜血,不但铁飞龙与玉罗刹已经不见,连红花*母也不见了。金独异不觉心寒,高叫几声,不见妻子回应。慕容冲道:“难道给他们害了不成!”
金独异道:“绝无此理!”
登高一望,只见玉罗刹等人已从背面下山,去得远了。红花*母的踪迹却仍然不见。这时金独异和慕容冲巳顾不得追赶敌人,而且即算追及,也未必是敌人对手。他们本是倚靠红花*母制敌,红花*母不见,他们锐气已挫。当下翻遍了秘魔崖,还是什么人也找不到。
适才在混战中,李封早被众卫士擒着。李天扬在岩下看守四名俘虏,过了许久,才见慕容冲与金独异下岩,李天扬见他们没精打采,已知不妙。一问之下,果然敌人已经逃脱。
慕容冲道:“这四人是否铁贼与玉罗刹约来的人,李大人可有问清楚么?”何萼华在旁嚷道:“什么玉罗刹约来的?我爹爹和玉罗刹在岩上比剑,我们是来帮他的。你们这些官差怎么毫不讲理,胡乱捉人!”说时横了李天扬一眼。
龙啸云冷冷说道:“你和他们罗唆作甚?是讲理的就不当官差了。”慕容冲眼珠一翻,问道:“你的爹爹是谁?”何萼华傲然说道:“武当五老中的白石道人,你未见过也应听过。”
慕容冲笑道:“原来你是白石道人的女儿,那么我们捉你并无捉错。谁叫你的父亲和我们作对。”金独异却冷笑道:“*话,*话,白石道人怎么会与玉罗刹比剑?你胡说八道,一定是冒认的。”
何萼华怒道:“天下岂有冒认父亲之理?”
李申时闻言感触,瞪大眼睛,盯着了李天扬望得出神。李天扬打了个寒噤,出来说道:“不管她是不是白石道人的女儿,先带回去再审问吧。”
慕容冲道:“是该这样。”
李天扬说道:“带她们回宫审问,不大方便,还是让我带到锦衣卫所去吧。”
东西两厂设在宫中,由太监掌握,两厂“桩头”相当于宫中卫士;锦衣卫则管外廷之事,由武官主管,搜捕流犯,讯问犯人,多属锦衣卫管理,慕容冲见这四人并非紧要犯人,便卖李天扬面子,随口应允。
慕容冲出动大批厂卫,仍然被铁飞龙等脱逃,大为丧气。金独异失了妻子,更是无神。回到城中,李天扬和他们道别,自把四名俘虏,押回卫所,按下不表。
且说红花*母被玉罗刹打败之后,回到家中,吩咐儿子媳妇,第二日一早便回转湖北老家。公孙雷道:“妈,你和玉罗刹见了没有?”
红花*母斥道:“你少管闲事,这次回转老家之后,我再不准你在江湖走动,也不准你问及武林之事。你安安份份给我蹲在家里,若敢有违,我就打断你的双腿。”
公孙雷嘟着嘴嘀嘀咕咕说道:“妈,皇宫这么华丽你都不住,再说我们一家团圆多好,我们和爹爹相见也不过一月。”
原来红花*母送客娉婷入宫,交给了她的生母客氏夫人之后,在宫中也逗留了几天,过不惯宫中生活,加以客魏淫秽之事,她也微有所闻,她人本不坏,不肯在宫中再住,在外面租了一栋房屋,公孙雷和穆九娘也被安顿在这间屋内,不准他们入宫。
红花*母见儿子贪恋繁华,大为生气,说道:“好,你有本事啦,你要跟你父亲,就别回我这里。”
公孙雷不敢作声,和穆九娘收拾细软。
红花*母拿起拐杖,在院中走来走去,时不时以拐杖击石,锵锵有声。公孙雷最怕他母亲,在房子里躲着不敢出来。殊不知红花*母心情暴躁,固然和儿子不肖有关,但被玉罗刹打败,却更是令她难过。
看看已到午夜,红花*母还是在庭院中走来走去,一忽儿想更把武功精研,再找玉罗刹决个胜负,一忽儿想从此闭门封拐,什么事也不理它。
想到午夜,忽地哑然失笑,自己年已老迈,何必还与人斗气争强。而且为了这么一个坏丈夫,惹出许多是非,也实在无聊。这么一想,暴躁的心情渐渐平静。忽听得外面有人拍门,公孙大娘问道:“是谁?”
外面金独异的声音答道:“娘子,是我来啦!”红花*母开了大门,冷冷说道:“你还来作甚?”金独异道:“你没事吗?真把我急死啦!”红花*母板脸道:“你到秘魔崖了?”
金独异道:“我岂敢不听你的吩咐,我是久不见你回来,这才去看个动静的。”其实他在撒谎。
红花*母道:“你不必来打听了,我不能再帮你了。”金独异道:“娘子,我们到底是多年夫妇,你就不理我的死活了?”红花*母关上大门,和金独异走进屋内,边走边道:“连我也不是人家对手,叫我如何帮你?”
金独异大吃一惊,道:“你给他们二人打败了?”红花*母道:“嗯,是给玉罗刹这女娃儿打败了。”
金独异摇了摇头道:“我不信!”心想:玉罗刹剑法虽然精妙绝伦,但若单打独斗,和自己也不过打个平手,这臭婆娘武功比我强得多,怎会打不过她?红花*母把肩上衣服抓裂,冷冷说道:“你不信就来看看!”
金独异上前,只见妻子肩头上有一道剑伤,深可见骨,不禁大惊,忙道:“我给你找伤药。”
红花*母道:“不必假惺惺啦,这点伤难道我还抵受不了?”金独异道:“咱们夫妻联手,再与他们打过。”
红花*母冷笑道:“我劝你也少在外面胡闹吧。”忽然叹了口气,笑得甚是凄凉,金独异不敢作声,红花*母续道:“你把我爹气死,这么多年来在外面胡作非为,而今已是这么一把年纪,还不回过头么?”
金独异仍不作声,红花*母道:“按说我们夫妻之情已绝,我这次本想最后帮你一次,现在也帮不上手。我明天就要回去了。”金独异跳起来道:“你要回去?你再也不理我了?”
红花*母道:“正是这样。”
金独异正想发作,红花*母忽然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若想保存性命,乖乖的跟我回去吧,不要再在这儿胡混了。”金独异道:“什么胡混!我们在宫中享福,岂不比在深山野岭过苦日子强得多?”
红花*母拐杖一顿,大声喝道:“你不回去?”
金独异道:“说什么我也不回去!”
红花*母道:“好,以后你是死是活,我都不管!”
话声一停,忽见庭院中的瓜棚上似有人影,金独异还未发现,红花*母已厉声喝道:“给我滚下来!”瓜棚上一声长笑,先后飞下两人,玉罗刹走在前头,抱拳一揖,盈盈笑道:“我看你来啦!我们比剑时所*的话,你老人家当然不会忘记!”
铁飞龙大步走上台阶,说道:“公孙大娘言出必行,你刚才没有听到吗?何必多说!”
原来玉罗刹坚持要救白石道人的女儿,铁飞龙想来想去,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找龙达三帮忙,打听到红花*母的住处。预料金独异必来找她,便和玉罗刹昏夜走来,偷偷在瓜棚上听他们谈话。
金独异也不知妻子与他们*赛什么,恃着有她在旁,怒道:“你们上门欺负来了?”红花*母颓然坐在厅中的太师椅上,不发一言。玉罗刹笑道:“岂敢,岂敢!你们今日一大群人到秘魔崖找我,找不着总未免有点失望吧?我现在是专诚请教来了。”
金独异道:“你想怎样,划出道来!”
铁飞龙在旁笑道:“想借尊驾这七尺之躯一用!”金独异大怒,手掌一翻,朝玉罗刹一掌打来,玉罗刹一跳跳开,宝剑拔在手中,就在红花*母面前,与金独异恶战!
公孙雷与穆九娘闻声跑出。公孙雷拔出佩刀,铁飞龙圆睁双眼,道:“你敢过来!”穆九娘甚是尴尬,将公孙雷一把拉着,红花*母怒道:“你敢欺负我的儿子?”
铁飞龙冷笑说道:“我的女儿与你的汉子单打独斗,若有别人助拳,我当然不能坐视!”红花*母大叫一声,气在心头,说不出话。拐杖一顿,道:“雷儿,咱们现在就走!连夜回家!”
她与玉罗刹有约在先,既然不能帮手,不忍见丈夫死在敌人剑下,无可奈何,只想一走了之!公孙雷无论如何不肯随母亲出走,正在拉拉扯扯之时!忽听金独异一声惨叫,公孙雷怒叫道:“妈!咱们岂能见死不救!不忠不孝何以为人!”
红花*母到底还有夫妇之情,听了儿子的话,心头如中巨锤,陡然回过头,举起拐杖。铁飞龙道:“哈,你说话算不算数?”红花*母怒道:“你们要在我屋内行凶,我不许可!”一杖奔铁飞龙头上打来,台阶下金独异已被玉罗刹打倒地上。
本来金独异的武功不在玉罗刹之下,但一来他前几天受了剑伤,刚刚治好,气力还未复原;二来他靠的是*砂掌的威力,玉罗刹手上带有岳鸣珂的金丝手套,不怕*伤,剑招全取攻势,威力大增;
三来金独异见妻子居然这样忍心,竟不帮他,还要和儿子媳妇连夜出走,不禁又气又惊又怒,连走败招,给玉罗刹一剑刺伤,再想逃时,哪还逃得了。玉罗刹身形疾起,一脚把他踢倒,弓鞋一踹,将他肋骨踹断两根,顺势又点了他的软麻哑穴。
铁飞龙力拆数招,红花*母拐势稍缓,铁飞龙笑道:“我们又不杀害你的汉子,你急什么?”公孙雷奔去救父,给玉罗刹一剑削断他的佩刀,反手一挥,将他跌出一丈开外。红花*母拐杖一停,道:“你们想怎么样?”
铁飞龙道:“我们只是想借尊夫一用。”
玉罗刹慢条斯理的插剑归鞘,走了过来,盈盈一揖,笑道:“我们还要请你帮忙。”红花*母气道:“你这女娃儿威风不可使尽,你既不留情面,就休怪我不守诺言!”
玉罗刹道:“我可不是说风凉话儿,真的要请你老帮忙。而且你既把这臭汉子当成宝贝,我们也可送还给你。但你可得把他好好管束了!”
红花*母拐杖本已举起,又再放下,喝道:“好,你说!”玉罗刹道:“白石道人的女儿被慕容冲捉去了,你对他说,请他放人!”
红花*母道:“哦,原来你们是想借此要挟,迫我要他换人。”
铁飞龙道:“这也算不得什么要挟。尊夫是成名的人物,白石道人的女儿不过是个毛丫头。这交换对你们绝不吃亏。慕容冲纵不看你的情面,闻知此事,也要赶来交换。不过慕容冲这厮,我们见他不易,所以只好请你帮忙奔走罢了。”
红花*母眉毛一扬,道:“好,咱们一言为定,明日晚上,三更时分,仍在秘魔崖交换。你们可不许将他为难。”
铁飞龙道:“这个自然。”
玉罗刹道:“这次你们可不许偷偷埋伏,要不然我的宝剑可不讲情面。”
铁飞龙说道:“公孙大娘是武林前辈,这点黑道的规矩那会不懂了明晚咱们爹儿俩去,他们那边,除了公孙大娘前辈之外,自然只有慕容冲一人。”
玉罗刹笑道:“还有两位要交换的俘虏呢!”
红花*母怒道:“你们不必罗唆,就这样办。慕容冲若要多带人去,我就先与他拼了!”铁飞龙一笑,抱拳作揖,转身将金独异抓起,和玉罗刹上屋走了。
再说李天扬将龙啸云等四人押回衙所,这一晚思前想后,坐卧不安。到了午夜,叫人将龙啸云提了上来,关了房门,亲自替龙啸云解了镣铐,请他坐下。龙啸云冷冷笑道:“李大人宽待犯人,不怕误了功名富贵么?”
李天扬面上一红,道:“当年之事,是我错了。我实在待薄绮霞,现在想来,悔恨已经晚了。”
龙啸云道:“你和我说有什么用?”
李天扬道:“想当年我们三人都是好友……”
龙啸云“哼”了一声,李天扬道:“你纵不把我当朋友,也当看在绮霞面上。”龙啸云道:“咦,这倒奇了!你们今日凶如虎狼,把我捉来,现在我是你的阶下之囚,性命都捏在你手里,怎么颠倒过来说,要向我求什么情?”
李天扬苦笑一声,说道:“龙兄,你也知道我年将半百,只有一个儿子,实在想念得紧。”龙啸云又哼了一声。李天扬道:“龙兄这么多年来,可见过拙荆么?”
龙啸云道:“我见过一次绮霞,可没见过你的夫人,怎么样?”李天扬强抑怒气,道:“我知道你和绮霞交情很是不错,所以你至今未娶。”
龙啸云怒道:“我娶不娶与你何干?你少乱嚼舌头。”李天扬强笑道:“龙兄想到哪儿去了?请恕兄弟不会说话。我只是为了思念儿子,所以想问龙兄一声,知不知道申儿的消息。”
龙啸云道:“我不想你的儿子知道有你这么一个父亲。”李天扬忍受不住,大声道:“你是申儿的什么人,你凭什么教他不认父亲?你敢离间我的家人骨肉!”
龙啸云只冷笑说了一声:“何必我来离间。”之后就闭口不答,任由他骂。李天扬咆哮一阵,重把龙啸云上了镣铐,又叫人将他锁回监房。李天扬把龙啸云押回监房之后,想了一会,又叫人将何萼华提了上来。关上房门,细声说道:“你知道我是你的姑丈么?”
何萼华抿嘴说道:“听说姑姑有过你这么一个丈夫。”李天扬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和申时认识吗?”何萼华道:“我们自小一同玩耍,有何不识?”李天扬喜道:“申儿可有问起他的父亲么?”
何萼华道:“我姑姑对他说,他父亲是个坏人,自幼把他抛弃,所以他从来没有问过他的父亲。”李天扬默然不语,过了许久,才道:“好,你进我的书房坐一会儿。”脱了她的镣铐,带她进内书房,给她泡了一杯龙井,又递给她一包蜜枣,道:“你坐一会,我就回来。”
何萼华道:“这里比监房舒服多了。”
李天扬苦笑一声,反手关上房门。过了一阵,李天扬又把李申时提了上来,叫他坐下。看了一阵,越看越觉得他和自己相像,悔恨交迸,将他镣铐解下,抚摸他的肩头,道:“嗯,你受伤了?”
李申时在混战中曾被刀锋刮破肩头皮肉,受了一点轻伤,李天扬看在眼内,痛在心头,心道:若然他当真是申儿,只怕更恨我了。李申时这时十分惶惑,眼珠转来转去,似在思索什么难解的问题。过了许久,忽道:“我犯了什么罪名?你们要将我关进牢狱?”
李天扬道:“因为有人疑心你们是熊廷弼的*羽。”李申时说道:“熊廷弼是个抗敌英雄,我虽然年小,也到处听得有人赞他。莫说我们够不上是他*羽,就算是他*羽,也绝不是什么罪!”
李天扬又苦笑道:“这个你们年轻人弄不明白。”李申时昂头说道:“我说你这位大人才不明白!”李天扬心头一震,垂首不语。过了一阵,抬起了头,盯着李申时的眼睛问道:“何萼华这小姑娘是你的什么人?”
李申时道:“是我的表妹,你管这个干吗?”
李天扬又惭又喜,倏的起来,取了一面铜镜,递给李申时道:“你照照镜子!”
李申时一阵颤栗,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天扬道:“你照照镜子,看你的像貌是不是与我相似?”李申时使劲一摔,将铜镜摔在地上,裂成几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李天扬手足无措,道:“你,你这是怎么啦?”上前一把将他抱住,在他耳边说道:“申儿,我是你的父亲哪!”
李申时在怀中挣脱出来,李天扬道:“怎么你不认爸爸?”李申时说道:“妈说,我的爹早已死了!”李天扬道:“父子岂有冒认之理?你不信我是你的爹么!”李申时道:“我的爹绝不会忠奸不分,善恶不明,更绝不会叫人捉他的儿子,伤他的儿子!”
李天扬心中大疼,骤然醒悟,拉着儿子的手,毅然道:“申儿,你的父亲果然是已经死了!”李申时愕然看他,李天扬说道:“你听过两句古话么:过去种种,比如昨日死;现在种种,比如今日生。”
李申时点了点头,李天扬道:“所以你的父亲死过去又重生了。他明日一早,就将你送回嵩山,见你母亲。从此再也不做捞什子的官了。”李申时一喜,抹了眼泪,道:“真的!”李天扬流下眼泪,说道:“申儿,你还不信我么?”
李申时低低叫了一声:“爸爸!”
李天扬露出笑容,问道:“你这么多年来在什么地方?”
李申时道:“在峨眉山和我师父在一起。”
李天扬道:“谁是你的师父?”
李申时道:“就是今天在秘魔崖下被你们捉着的那位龙伯伯。”
李天扬道:“哦,原来是他!”
李申时道:“你们是认识的?”
李天扬道:“嗯,是老朋友啦!”
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李申时道:“那好极啦!龙伯伯对我非常之好。还有华妹和那位李封,请你将他们也一并放了。”
李天扬道:“好,一切听你的话。”
开门叫人进来,叫他们将龙啸云和李封一并提上。李申时待他父亲再关上房门回过头时,一把将他抱着,说道:“咱们这趟回去,见着妈妈,一家人再也不要分开了。”
父子俩相视而笑,眼睛里有亮晶晶的泪光。
再说铁飞龙和玉罗刹,第二天晚上,带了金独异在秘魔崖下等候红花*母,玉罗刹道:“白石这贼道我实在气他不过,等会救了他的女儿,你将她送回去吧。”
铁飞龙道:“还是你送去的好。”
过了一阵,月亮已到中天,远近山头还是静悄悄的不见人迹。玉罗刹笑道:“红花*母还未来呢,也许慕容冲不愿交换了。”
铁飞龙说道:“红花*母绝不会爽约。慕容冲也不至于吝惜一个丫头,牺牲掉他一条臂膊。”玉罗刹笑道:“是啊,他们若不肯交换,咱们就把肉票撕了。”
金独异一生残暴,但听了玉罗刹这种语气,也不禁心慌。伸长颈脖,但望妻子到来。过了一会,对面山头现出人影,玉罗刹跳上高岩,远远眺望。铁飞龙问道:“来了几人?”
玉罗刹道:“两人!”
过了一阵,玉罗刹忽然“咦”了一声,说道:“红花*母背上没有背人。”跳下石岩,一手抓着金独异背心,金独异穴道未解,动弹不得。玉罗刹一手拔剑,挺着他的后心,笑道:“爹,我要撕票啦!”
金独异吓得*不附体,铁飞龙道:“裳儿,不要胡闹了,等红花*母来了再说。”
过了一阵,红花*母和慕容冲如飞奔至,并未带有旁人。月光下红花*母面色惨白,更是狰狞可怕。玉罗刹冷笑道:“人呢?”
慕容冲“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勾结李天扬,将他们都放走了,还来问我要人!”玉罗刹这一怒非同小可,冷笑说道:“谁是李天扬?咱们可从不认识!你要想抵赖,那可不成!”
慕容冲道:“不管你认不认识,你们的人全都走了,你们也该把我的人放回来了。”
玉罗刹道:“谁信你的*话?”剑尖在金独异背心轻轻一点,金独异杀猪般叫将起来。红花*母怒道:“慕容冲这次不是砌词哄骗,我亲自到锦衣卫看过。你们不信,明天可看缉捕李天扬和那四个犯人归案的告示。”
玉罗刹仍然是冷笑说道:“有人换人,没人撕票!”红花*母怒不可抑,拐杖一举,就想和玉罗刹拼命。铁飞龙道:“裳儿,把金老怪交回给她!”玉罗刹长笑一声,道:“好,但也该留点记号!”剑尖一划,在金独异的肩上一挑,把他的琵琶骨挑断。
练武之人,这琵琶骨甚为重要,若然被挑断了,力气就使不出来,虽有极好武功也是无用。而且这琵琶骨不比其他骨骼,挑断之后,纵有最好的续筋驳骨之术,也不能即时医好,非得用药培补,让它慢慢生长,非三年五载不能完好如初。这就是说金独异在三五年内,那是不能作恶的了。
玉罗刹一剑挑断金独异的琵琶骨,把他朝红花*母怀中一掷,红花*母气红双眼,接了过来,一验他的伤处,见除了琵琶骨被挑之外,并没其他暗伤。怒火收敛,心想:让这贼汉子受受教训也好。把丈夫背了起来,道:“玉罗刹,我领你的情,咱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身形一起,飞掠下山,倏忽不见。
慕容冲吃了一惊,只见玉罗刹笑嘻的立在他的面前,道:“慕容冲,这回是第二次见面了。”慕容冲心道:“早知如此,真不该听那老妖妇的话,单身前来。”
原来慕容冲来时心想:凭他的武功,加上红花*母,对付铁飞龙和玉罗刹,那是稳操胜券。想不到红花*母得了丈夫,却先逃了!慕容冲暗暗叫声苦也,只听得玉罗刹笑道:“第一回见面是在杨涟家里,你们要暗害熊经略,我们来捉金老怪,虽然大打一顿,还是彼此无涉。这回可不同啦!”
慕容冲道:“怎么?”
玉罗刹道:“熊经略是我的好朋友啦,你要伤害他我可放你不过。”
慕容冲是宫中第一把好手,虽然在铁飞龙与玉罗刹的威胁之下,显然处于下风,仍是不肯示弱,冷冷说道:“朝廷之事不用你管!”
玉罗刹秀眉一扬,道:“我偏要管!”唰的一剑刺去,慕容冲侧身一卷,玉罗刹连刺数剑,慕容冲也连进数招,两人各不相让。铁飞龙道:“裳儿,何必与他呕气。”
玉罗刹剑招稍缓,慕容冲涌身一跃,跳下山坡。玉罗刹问道:“爹爹何故放他?”铁飞龙道:“你这两日来已经了几场恶斗,再打半夜,纵得胜也要受内伤。”玉罗刹一想:慕容冲武功不在自已之下,若要爹爹帮手,胜了也不光彩,也便罢了。
两人回到住址,酣睡一晚,养好精神,第二日玉罗刹起来,对铁飞龙说道:“我们该去看熊经略了。他借给我的这对手套,真是宝贝,全靠它才能打败那妖妇。”
铁飞龙道:“我也正想去见他道谢。”
两人一道进城,到了杨涟家中,通报进去,杨涟立刻延见。玉罗刹走上厅堂,却不见熊廷弼,杨涟道:“熊大人已辞官归里了。他等你不来,叫我告诉你们,你们将来若路过湖北江夏,可以顺便把那对手套送回。但也不必专为此事而去。”
铁飞龙道:“熊经略家在江夏?”
杨涟道:“正是。”
玉罗刹叫起来道:“这个小皇帝真不懂事,怎能让他辞官?”杨涟苦笑说道:“朝廷之事,你们就弄不明白了!”这话和慕容冲所说的话大同小异,玉罗刹暗暗生气,可是想到杨涟和慕容冲到底大不相同,也便忍着不发作了。
原来熊廷弼递上辞呈,不过是想试探皇帝的心意,奏章一上,先到了客氏手里,看了之后,正中下怀。对由校道:“熊廷弼这厮罗哩罗唆,让他走吧。”
由校道:“父皇说过,熊廷弼是朝廷栋梁,怎可让他辞职。”客氏笑道:“由哥儿,你就只知道父皇的话,殊不知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可以身当统帅之任者,大有人在。而且令一人专权过久,太阿倒持,也非朝廷之福。”
由校道:“先朝重臣,不便免他*职。”
客氏道:“是他自己要走的,与你何关?”
又道:“熊廷弼在外面说,明朝的江山全是靠他,你受得着这口气么?而且他这人动辄以忠臣自命,知道你的胡闹,势必又来罗唆,你做皇帝也做得不快活。”
由校受了客氏的蛊惑,问道:“还有谁可以经略辽东?”客氏道:“据魏忠贤说,袁应泰是大将之才。”
由校记起这个袁应泰曾送过他十笼画眉鸟,印象甚好,便在熊廷弼的辞呈上批了个“准”字,可怜熊廷弼这次回来,连皇帝的面也没见着,便掉了辽东经略的官职,一气之下,在辞呈发下的第二天,便带岳鸣珂和王赞回家种地去了。
玉罗刹听说熊廷弼已走,大为失望。
铁飞龙道:“岳鸣珂也跟他走了吗?”
铁飞龙对岳鸣珂拒婚之事,始终耿耿于怀。杨涟道:“都走了。不止是岳参赞,卓公子和他的武当派同门,都随着走了。”
玉罗刹道:“那么,白石道人呢?”
杨涟道:“哪个白石道人?啊,你是说那日来的那个道士吧?他也随着走了,还有他的女儿呢。”
玉罗刹一听,知道红花*母所言非假,当下便与杨涟道别。杨涟忽道:“女英雄是回陕北吧?下官有一言相劝,现下朝廷正在调动大*,要到陕北剿匪,女英雄若是和那些绿林英雄相熟,还是劝他们早受招安的好。”
玉罗刹“哼”了一声,铁飞龙急忙把她扯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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