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麻娘娘十一

第十章把不住的半吊子

凤儿和妹妹去旧城堡看望二哥,谁知那掌管茶马司的二哥却是把不住自己的半吊子。他公然狐假虎威,私下里干着些极不光彩的勾当。茶马金牌被盗,石堡城贼匪劫掠商旅,甚至扬言要攻打旧城,情势相当严峻。为此凤儿奉劝二哥应有所检点,不想却与那自以为是的半吊子闹翻了。

转眼到了六月初,外出巡视的父亲也回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父亲就让凤儿、远儿姐妹俩到旧城去。凤儿从未想过会有如此的机会,很是兴奋,终于可以从幽居闺房的郁闷中解脱出来了。

其实这应归功于远儿。先是她闹着要去莲花山,被父亲断然否决后,才得到了这样的机会作为补偿。

莲花山在城东北百余里外,是一座古老的佛教名山,谓之西崆峒。起先那里只是佛教徒的朝拜之地,后来就演变为世俗庙会的所在了。每年六月初三开始,利用田*前的农闲时节,方圆百里的人们纷纷前往,在山林间游玩嬉戏,对唱山歌,因其自由开放的性质,令各色人等趋之若鹜。据说慈悲为怀的观音菩萨看到人间颇多礼教束缚,于是心生恻隐,宣布每年六月在莲花山解禁三日,此间即便做出违背伦理纲常之事也不予追究。于是庙会期间,少男少女们相约登山,用“花儿”歌声表达爱慕之情,如同初春的鸟儿相互挑逗勾引。山光水色促使他们春情萌动,花影摇曳之处窃窃私语,两情相悦便定了终身大事。许多在不幸婚姻中苦苦挣扎的情男怨女,也往往与爱慕之人在林间幽会,浓荫之下,溪水之旁,倾诉思念之苦,慨叹年华易逝,情不自禁者往往投怀送抱,交颈叠股,成就他们一夜夫妻的美梦。

被母亲勒令不得擅自出门的远儿如同笼中之鸟,整天闷闷不乐。许是母亲给她的麝香丸暗中发生作用,不仅所到之处弥散着暧昧香气,也催促她过早地春情萌发,难以自持。她不能再去找那回回剑客,每天早晨只是独自在院子里温习几下剑法,很快便兴味索然,顺势将花圃里的枝枝叶叶劈得七零八落。父亲不同意她去莲花山更使她失望至极,但慑于父亲的威严,只是将自己关在屋里摔凳砸桌,一阵乒乒乓乓之后,便只有嘤嘤的哭声了。

“这丫头不像凤儿懂事,她会憋出病来的。”母亲对父亲说,话语里乃是深深的担忧。

“难道你要她去听那些淫词野调,去看那乡野村夫的无耻苟合吗?”父亲的脸膛本来比得上关公,十多天风吹日晒,更像是一尊黑脸的门神了。他虎着脸道,“女儿少不更事情有可原,做母亲的也不懂何为醇美之风,何为淫秽之俗?!”

可父亲最后还是做了让步,同意远儿出去走走。去哪儿呢?去旧城。那儿将迎来一年一度的民间交易盛会,各路商客熙来攘往颇为热闹,何况还有老二廷美可以关照她。

“让凤儿也去!”父亲说。

父亲的话是不容争辩的。他觉得向来乖巧听话的三女也不安分起来,便嘲讽似的加上一句:“听说她还想去卫学谋个膳夫勤杂的差事?一个待字闺中女子,亏她想得出来!”

于是,父亲安排一队卫兵护送姐妹俩去城西七十里外的旧城。凤儿的使唤丫头正月姑娘陪同前往,冯妈由于年岁已大腿脚不便,又婆婆妈妈絮叨不休,临上车时被远儿挡了回去:“你去打什么露水?脚来手不来地也不嫌丢人!”

旧城乃魏晋时期所筑,谓之洮阳城,大明洪武间洮州卫城修筑一新之后,洮阳古城便成为旧城堡了,是卫城西部的一个重要集镇。过了旧城往西,地势持续上升而气温骤然下降,很快就进入苍茫无际的草原地带,一些大大小小的番族部落在那里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因而旧城堡也算是洮州西部颇为重要的关隘要塞。

与洮州卫城相比,那旧城可真是旧啊。城墙残缺不全,城头白刺和蒿草丛生,城门早已坍塌,砖石被砌入民户庄窠的墙基。不过它也旧得丰厚,旧得繁盛,让人难以看到它的底数。那里自古是富商巨贾的云集之地,囤积着大量来自内地和西部草地的商品物资,是个历史渊源深厚的商贸重镇。每年六月气候和暖之时,西部草地番民骑着马赶着牛羊大量涌来,以皮张羊毛和奶渣、酥油之类换取来自内地的日用物资,因而此时也是当地商客大赚一把的*金时期。

在随行*士的护卫下,姐妹二人的马车径直驶入旧城街道。只见城外城内房屋连成一片,几乎将那城墙的残垣湮没了。街头商号店铺林立,绸缎、土布、瓷器、粮食、盐巴、药材、茶叶以及乳酪、羊毛、牛绒、皮张、氆氇之类堆积如山,行人摩肩接踵,乌压压望不到头。西门外南北狭长的河川地带,云集着数不清的牛羊马匹,买主、卖主、牙子这儿一丛那儿一簇,穿皮袄的,戴白帽的,汉话番语,南腔北调,寒暄问好,品评论价。一些人娴熟地将手伸进对方袖筒,捏着手指在价钱上分毫必争,脸上却带着笑旁顾而言他,一副从容不迫的潇洒和儒雅。

两个妹妹的到来,似乎给那老二提供了炫耀的机会。当晚,他在富丽堂皇的茶马司官邸为二人接风洗尘。这个官秩九品的芝麻绿豆官可是个热衷排场的人,他借机大摆宴席,请了城里绅士名流和商界巨头前来助兴。旧城堡守备王大人也亲自迎接了两位小姐,并张罗安排了食宿一应事宜,只是后来推托公务繁忙隐身不见,未能出席晚上的欢庆宴会。

凤儿、远儿被领进宴会大厅的时候,那儿已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姐妹俩步入大厅时人人瞪大了眼睛,惊异于三小姐天人般的美貌。

老二的得意之情便溢于言表。他哈哈笑道:“两位妹妹不顾路途劳顿,前来转达都督大人的关切与问候,各位说说,这是不是我们旧城堡的荣耀呀?”

大家齐声称是。

待凤儿、远儿在老二左右坐定,他便端了酒杯站起来:“虽然我任旧城守备同知才有两年,但我和王大人一起卧薪尝胆日夜操劳,使旧城汉回番三教百姓人心思定,安居乐业,外来经商者也无后顾之忧,万民百姓感恩戴德。为了欢迎两位妹妹的到来,也为了旧城的繁荣昌盛,今儿我略备薄酒,请各位敞开痛饮一醉方休!”

众人齐刷刷站起身来,干了杯中美酒。不少戴着白帽的回回商人自是举起茶碗代之。

宴席开始,珍馐美味一股脑儿端上来的时候,那些回商便个个面露难色,随之就纷纷借故离开了。

老二也不介意,挥了挥手,丝竹管弦之声骤然响起。一队打扮成嫦娥状的女子翩然进入大厅,在桌几间的地毯上歌舞助兴。

对面一位英俊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凤儿。舞女们干扰了视线,于是他有些不快,端了酒杯站起来道:“请允许我为二位小姐敬上一杯。同时也有个建议,今儿就不要这笨拙的歌舞了吧,免得坏了二位小姐的胃口!”

老二愣了愣,还是爽快地挥挥手将舞女们打发下去。那年轻商人便举杯一饮而尽。

人们纷纷为凤儿和远儿敬酒,都是自己先干为敬。众目睽睽之下凤儿如坐针毡,丰盛的饭菜也没了味儿。她想起一句玩笑话:十里路上吃嘴,不如家里喝水,此刻的感觉竟真是如此。不作回应又担心怠慢了大家,于是她硬着头皮站起来,向大家深鞠一躬,然后端了酒杯,面带娇羞说道:“各位大人先生的盛情,令小女无地自容。我和妹妹虽然第一次来到旧城,但早已听说这里是财脉旺盛、民风淳厚之地,今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果真名不虚传……”

只听得当啷一声,有人手中的酒杯滑落在地,引起一阵骚动。

待平静下来,凤儿接着说:“旧城的繁盛也是所有父老乡亲人心思定的结果,更赖于各位大人先生的鼎力协助。祈请各位前辈一如既往,给予我兄长更多的教诲和扶持……在此,小女也回敬大家一杯,聊表感激之情。”

听了凤儿娓娓的话语,人们在欣然干杯之余,也发出一片唏嘘之声。谁能想到,一位看上去文静羞涩的姑娘,竟是一个识大体、有见解的非凡女子。

“小女远儿有礼了!”远儿也端起酒杯,向大家敬酒致意。她的脸蛋已经微红,眼里波光闪动,用银铃般的声音道,“小女为大家舞剑助兴吧!”

远儿从旁席一位*人腰间抽出宝剑,在坐席之间挥舞起来,虽然尚欠功力,一招一式却也干净利落,柔中带刚。香汗微浸之时,撩人的香气也随即弥散开来,使观者如痴如醉。

远儿回到座席,监督大家干了酒杯。对面那青年男子一时走神,被远儿当场检举出来:“那位大哥心不在焉,罚酒三杯!”

全场哄笑起来。那人先是一怔,接着稳了稳神,不失风度地抱拳道歉,端起了酒杯。

老二凑在凤儿耳旁说:“你别小瞧了这个人。他姓李名云龙,是旧城首富的公子,身家万两*金呢。你知道此时他心里念叨什么?无非是朝廷的茶马金牌!不过他也别想做干指头儿蘸盐的事儿,金牌终究花落谁家,还不是我廷美李大人说了算!”

凤儿听了心里不快。她暗自猜测,莫非那丢失的茶马金牌已经追回?或者追回已经满有把握?即便如此,他也没必要如此吹嘘。她也知道,那茶马金牌是朝廷颁予供马番族的,与富商之子李云龙何干?

但见那李云龙如数干过三杯,向老二抱拳道:“同知大人,能否允许我为二位小姐献歌一曲?”

老二自然高兴,一挥手道:“能唱便唱,能舞便舞,能喝便喝,大家玩个尽兴吧!”

李云龙双目生辉,更显其风流倜傥。他让人搬来古琴,且弹且唱,琴声悠扬,嗓音洪亮,且那唱词也颇能撩拨人心:“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就在此时,远儿身旁那位*人霍然站起,打断了李云龙的弹唱。他抱拳对老二道:“同知大人原谅,在下公务在身,就此告退。”他又环顾大家道,“都督大人的两位千金驾临,不用说也是旧城的荣幸。可是被金牙日车盗走的茶马金牌依然下落不明,难道我们坐等那贼匪拱手将其奉还?何况,现今各路客商云集旧城,保护他们的安全乃是首当其冲。前不久都督大人亲来旧城巡查,叮嘱大家要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他的句句教诲犹在耳边。依在下之见,眼下的旧城并非歌舞升平之时!”

那人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老二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挥手对大家道:“何必如此小题大做,危言耸听?不就是石堡城几个小蟊贼在作乱吗?就是天塌了下来,有我和王大人顶着,他担的什么心?真是牛没忙车转了!如今太平盛世,人人安居乐业,各个关隘、要道都有重兵把守,凭他石堡城几个贼匪奈我几何?再说,他拿去茶马金牌又有何用?狗叼尿泡空喜欢而已,没有我的口话,谁敢拿它来做茶马交易?那金牙日车不过是个拉住了叫娘、放脱了撒狂的山野小人,我已派人去做最后通牒,如不按期送回金牌,我今儿在诸位面前说句大话,我就率领官*将那狗窝夷为平地!”

可大厅里的气氛还是悄然改变,人们或是相互交换着眼色,或是低了头沉思,表情都凝重起来。

凤儿觉得,旧城的局势并非如二哥所说的那样风平浪静。之后她从别人口中得知,石堡城的人近来活动频繁,不但归还金牌无望,还扬言要攻打旧城,让旧城守备衙门成为日车老爷的马厩,让茶马司成为日车老爷的茅厕!

石堡城在旧城以南十数里外的洮河对岸,是元蒙残余势力盘踞的老巢。金牙日车受其蛊惑反叛朝廷,回到石堡城自立为“招贤王”,以洮河为天然屏障据险自守,发誓与卫署对抗到底。常言道隔山不算远隔水不算近,即便卫署调集大*进剿,怎奈那石堡城位于河岸山头,东、北、西三面洮水环绕,南依巍巍群山林木幽深,可守可退。且那城墙全由巨石砌成,壁立万仞,固若金汤,历来被称作易守难攻的“铁仞城”,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令人头疼的是,金牙日车手下的乌合之众在石堡城坐吃山空,便在出入旧城的关口要道伏击商队,剽劫路人,搅得百姓人心惶惶,过往商旅更是提心吊胆草木皆兵。

在此后的几天里,凤儿希望去看看番民与当地商客以物易物的交易会场,或者去供奉着五国爷的神庙,瞻仰一下那颇为灵异的龙神,或可为之点一盏灯,燃三炷香,祈求他神威再现,护佑旧城百姓安然无恙。可老二不让她去西门交易会场,说万一让人们围观起哄,给我守备同知丢人现眼还是小事,弄不好丢了你三小姐性命,如何向爸妈交代?他也嗤笑她打算去五国爷神庙的想法,揶揄道:“你真相信五国爷会显灵?那好啊,晚上你仰头看着天空吧。五国爷的红人红马会在云端一闪而过,后面跟着千*万马的天兵天将呢!”

原来,几天来那老二将两个妹妹留在茶马司官邸,自己却带着身披甲胄、手持刀剑的一队*士,去西门交易会场稽查私自进行茶马交易的商人。茶马金牌未能如期发放,茶马交易秩序便陷于混乱,且草地牧人急需茶叶,私下进行交易自是难免。奇怪的是,旧城的茶马黑市交易却是公开的,茶马司的“稽查”也有所选择——对一些大宗的交易往往视而不见,甚至暗中予以保护,打击对象只是一些零散商贩。在老二的带领下,那些*士以突袭的方式将正在进行交易的小商贩包围,大声喝道:“朝廷有令,私自进行茶马交易者立斩不赦!”其实交易者并未遭到抓捕,他们只是受到惊吓,然后是乖乖交出全部“赃物”,马匹和茶叶被悉数查没。两三日工夫,茶马司前的场院里便关了上百匹骏马,竹篾茶包也在檐下堆积如山了。

令凤儿不快的还有一事。由于二嫂身重不便,留在都督府静养,旧城的住所理应只有二哥的一些仆人。可她看到有个浓艳女子竟与二哥同居一室,既不是小妾,也非佣人,看上去不伦不类莫名其妙。凤儿不知该怎么称呼她,只好避免与之接触,免得生出不必要的尴尬。

空余时间,那老二便带了两个妹妹,不停地去富商家赴宴。凤儿已是不厌其烦,妹妹远儿却如鱼得水,只要有人送来帖子,她就精心打扮,不甘使自己的外貌落于姐姐之后。

这天到了李云龙府上。

那英俊潇洒的商人后代搀扶着腿脚不甚灵便的老父,携全家人在门口恭候。而凤儿暗自猜想其身份的那个女子,竟是李云龙的妹妹。

那是一进三院的豪宅,青砖红栏古朴典雅,石阶下波斯菊、金盏花正在盛开,一派姹紫嫣红的景象。

李云龙一边殷勤地倒水沏茶,一边介绍他那精神矍铄的父亲:“别看如今他弓腰驼背的,年轻时可是有名的拳棍手呢!他跑过单马,带过几十上百人的驮队,碰到杀人越货的匪徒,他一人对付他们七八个不在话下!”

远儿便用敬佩的目光看着老人,恨不得立马拉老人为她教上两招。

凤儿下意识躲避着李云龙的目光,对老人却也生出几分敬意。她看着白须髯髯的老人,觉得有点像她的外爷,虽无外爷的儒雅,神态气质竟有许多相近的地方。于是她好奇地问道:“老伯是洪武年间迁来洮州的,还是和我外爷一样是本地人呀?”

“我一个小本买卖人,岂敢与洮州城里赫赫有名的拔贡老爷相提并论。”老人谦虚地说,“若要刨根究底,我的祖上可能是鲜卑人吧。吐谷浑王带领七百多户鲜卑人,于一千年前来此建都定居,他们采取‘国无常税’的开明*策,商人平时免于税赋,只有战事当头才向富商适量征收,那‘放水养鱼’之策吸引了天南海北的商人,为旧城带来了空前的繁荣。至于我这个‘李’姓嘛,可说是半道上捡来的!我们本来并无姓氏,李姓是到了唐朝才有的。那时朝廷变乱,吐蕃东进,有位大将*杀退乱贼,保住了李唐江山。那位大将*原是洮州羌人,皇上格外施恩于他,赐姓为李,他的墓碑就在旧城去石堡城的半道上。洮州人皆以李大将*为荣,纷纷跟着姓了李姓。你说李大将*是汉人还是羌人?旧城这地方,除了为经商而来的回回商客和洪武年间迁来的*屯户,其余都与我们一样,谁能说得清自己的根根蔓蔓。不过既然姓了李姓,我们与都督大人家也能扯上瓜葛,好歹算是一锨土上的人了吧。”

李家公子便插言道:“我们两家虽不同宗,可俗话说得好,一手不写两个李字嘛!”

老二竟也跟着附和:“呵呵,天下李姓同根生嘛。”他又转向旁边媚眼频抛的李云龙妹妹,讨好似的说,“你说是不是啊?”

那女子娇嗔道:“是与不是,还不是同知大人说了算!”

老先生瞪女儿一眼,呵斥道:“哪轮到你来插言?一个女儿家不去厨房帮忙,瞎子拐棍一样戳在人前做什么!”

女子红了脸,一扭身出去了。

说起发家史,老人依然很是低调:“我和先人们一样,一辈子跑草地牧场,给番子牧人送去龙碗、粮食和盐巴,从他们那儿驮来羊毛皮张干奶渣,小本买卖,养家糊口而已。”老人又转向廷美,“多谢李公子关照,我家龙儿若能拿到朝廷的茶马金牌,再也不必像我一样提着脑袋跑单马了!”

老二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气:“我和云龙兄什么关系?待我讨回茶马金牌,自然少不了他的一份儿。去年重修茶马司官邸的时候,他可是雪中送炭慷慨解囊,我还没来及说声感谢呢!”之后他又额外许愿道,“我父亲打算为茶马司增派一名协查官,我会极力保举云龙兄担当此任的!”

凤儿听得惊出一身冷汗来,只是不好当面阻止二哥。

李公子自是喜出望外,连声道谢。可那老人只用审慎的目光看着老二,并未言语。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叙谈着。

老人仔细端详着凤儿和远儿,不住地点头微笑。他说:“男活四海,女活贤良,此话不假。听龙儿说,都督大人家两位小姐可是秀外慧中,天底下难得一见的才女。今日光临寒舍,真是我们一家的荣耀啊!”

李公子接着道:“三小姐可是人如其名,到哪儿都是光彩照人,引得百鸟来仪!”

老二哈哈笑道:“云龙兄的意思是说,今儿家里可是龙凤呈祥啦?”

听了老二没由来的话,凤儿又羞又恼。她难为情地对老人说:“老伯过奖了。小女子何德何能,不过仰仗着父亲和兄长们的庇护罢了。”

老人斟酌再三,终于开口问道:“敢问三小姐,都督大人和太太替你选定婆家了吗?”

凤儿更是羞红了脸,摇了摇头。

“这丫头总挑三拣四的,也不知道自己老大不小了!”老二指责道。

老人说:“是该千里挑一啊……若是三小姐肯给面子,我和龙儿爷俩就去一趟洮州城,拜见一下都督大人和太太。三小姐,你觉得我们该去还是不该去呢?”

凤儿自然明白老人的言外之意。那李云龙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只可惜过于精明,巧于算计,说他是个不择手段的投机者大概也不为过吧。与他的老父相比,也许他不再有跑单马的勇气和只身对付七八个劫匪的身手,但此外的才能却超过了他的前辈。看得出来,他已经与二哥达成默契,私底下干着不为人知的勾当。她暗自担心,长此以往难免将二哥拉入泥潭,不仅毁了自己的前程,也会连累了父亲。如此奸猾之人,岂可与之进一步交往?于是她避实就虚地回答道:“洮州城里的龙神会可热闹呢。明年端午节的时候,老伯一家也该去看看的,到时候去我们家中歇息喝茶,我父母肯定不会见外的。”

老人点着头,不露声色的笑着。接下来,他就说有点困倦,回屋歇息去了。

李公子陪老二继续喝酒。二人猜拳行令,称兄道弟,十分欢恰。后来他去里间抱了个锦缎盒子出来,对凤儿媚笑道:“我为三小姐准备了一份薄礼,不成敬意。”

他说着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是一副金镶玉凤顶珠宝首饰,明晶亮光,煞是炫目。

远儿急忙凑近细看,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我的光当!”父亲一向反对女儿们涂脂抹粉穿金戴银,如此首饰的确使她大开眼界。她既羡慕又嫉妒,瞥了姐姐一眼,问李公子道:“这么贵重的首饰,要花好多银子吧?”

李公子笑道:“至多也值一千多两银子吧,在两位小姐面前说出来岂不显得寒酸!家父常说,该惜不惜受穷哩,该花不花丢人哩。其实我也不是抠屁眼吮指头的人,花多少银子倒无所谓,只怕配不上三小姐的美貌!”

凤儿心里愈加厌恶,忍不住正色道:“我一个寻常女子,哪里配得上它。再说我与李公子初次见面,不至于平白无故接受如此贵重的礼物吧!”

李公子没想到凤儿会当面拒绝,一脸尴尬地捧着盒子,用眼神向老二求救。

“接住它,你的手会坏啊?”老二蛮横地呵斥道。他又说,“爸爸一生清廉自律,那也没错,他是皇上格外器重的朝廷命官嘛。可我们做子女的,何必也和尚一般过那喝凉水舔碗的日子?没见你四哥手里没一文零花钱,老是赖着脸向人家伸手?父亲舍不得为你们姐妹置一两件像样的首饰,人家李公子双手奉送,还觉得亏待了你不是?”

凤儿心里委屈,低下头去,眼泪就止不住落下来。

老二无计可施,只得向远儿使个眼色。

远儿喜出望外,急忙从李公子手里接过盒子,打开来再次欣赏,“光当”“乖乖”地连声叫着。

第二天,凤儿执意要带远儿返回洮州城。

远儿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忙着回去干嘛?做那笼中之鸟呀?你觉着不开心,自己回去好啦。

因凤儿搏了面子,老二也懒得说句挽留的话。

于是凤儿提前离开了旧城。原本是出来散散心的,结果遇到了那么多不快,带走了一肚子委屈。

李城,汉族,临潭古战人。作过教师、记者和编辑,现任甘南州文联副主席。曾出版散文集《屋檐上的甘南》《行走在天堂边缘》、中篇小说集《叩响秘境之门》和长篇小说《最后的伏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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