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有点长……---------------------------------魏无羡坐在静室的桌子前,掐着手嘀嘀咕咕地算了半天,皱着苦瓜脸把日历又撕下了一页:“啧……”又近了一天。不知不觉,静室前的树早已落尽了树叶,后山的溪水也已封冻许久,早已是入了深冬。这便马上就是元月廿三,蓝忘机的生辰。这是两人在一起后,蓝忘机过的第一个生辰。魏无羡不愿那般轻率潦草得便过了去,他想让蓝忘机感觉到自己在他身上的满腔心意。可想要大过,也苦于蓝忘机那素雅的性子。蓝忘机向来不喜铺张之事,连幼时生辰,都是简简单单的一碗长寿面,上面卧一个糖沁的荷包蛋便做了宴席。生辰礼物也大多是蓝曦臣赠送的一两本藏书,或是蓝启仁手写的一副字,随着年龄渐长,连这个环节也渐渐地简洁了起来。温氏作乱后,连着数年也就只有蓝曦臣的一句“生辰快乐”。再后来,随着魏无羡*魄的沉寂,蓝忘机也像是遗忘了这个特殊的日子一般,时光便一年年平淡地流转过去。对比金家每年铺张的一桌桌流水席,仙门中人甚至甚少有人知道名满天下的含光君究竟生辰在哪日。只是偶尔听看守乱葬岗的仙门弟子说,每年的某个日子,含光君都要上乱葬岗小坐片刻,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魏无羡乍然归来,听说这件事情,只觉得心里疼的几乎喘不上气,在脑子里千方百计盘算着怎么补偿上蓝忘机什么些年的亏欠,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连同自己的一颗真心一同捧给蓝忘机看,可真的要送出什么东西时,他反而踌躇了起来,那些寻常人家送的礼被他一一否决了遍,一来那些东西对蓝忘机未必实用,二来,他想道,那些东西怎能表明出他对蓝忘机的半分心意。当晚魏无羡还因为这件事睡得不大安稳,辗转了半宿,他悄悄伏在蓝忘机胸口,听着蓝忘机沉稳有力的心跳,才觉得自己被高悬在半空的灵*终于找到了栖息地,平和踏实地随着自己一起落入蓝忘机温暖的怀抱里。魏无羡素来多事,安心地趴好后便总要找些事情给自己干,他看着蓝忘机如玉的面庞,随手勾来几缕蓝忘机的碎发,在他的鼻尖上搔了搔。蓝忘机的面庞没有丝毫波澜,似乎睡的正熟,魏无羡玩的开心,哪里注意得到蓝忘机放在身侧的手轻轻蜷起了指尖。他正打算胆大包天地给蓝忘机的头发编个小辫时,魏无羡听到蓝忘机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接着一只温暖的手结结实实按住了自己的后腰。魏无羡一震,吓得几乎从蓝忘机身上翻下去,片刻后又理直气壮了起来,只是还有点做坏事被抓包的不好意思,讪讪道:“蓝湛,你醒了?”蓝忘机“嗯”一声,睁开双眸,抬手轻轻拨了拨魏无羡额前的刘海:“怎么?睡不着吗?”魏无羡不太想把自己心里那点乱七八糟的纠结抖落给蓝忘机看,毕竟那些日子已经好不容易熬过去了,自己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现在再把这些翻出来,竟说不好是在疼谁的肺腑。旧事重提向来为魏无羡所不喜,只要从现在起,自己一直陪着蓝忘机就好了。这样想着,魏无羡凑过去,亲了下蓝忘机的唇角,厚脸皮道:“我腰疼啊,二哥哥,你说我怎么睡得着?”蓝忘机一滞,搭在魏无羡腰上的手顺势揉捏了起来,他轻声道:“抱歉。”魏无羡被捏的舒服,把头埋进蓝忘机颈窝,带笑道:“怎么啦蓝湛,心疼啦?那我刚刚说让你轻点的时候你怎么不听呀?”蓝忘机闷声应了一句,随即不声不响地继续替魏无羡揉捏,魏无羡渐渐也泛起了困意,却又心疼蓝忘机那手,迷迷糊糊地拉了下:“好啦蓝湛……别弄了……睡觉……”蓝忘机替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盖好被子,淡声道:“睡吧。”魏无羡顺势在蓝忘机的颈窝里拱了两下头,在跌入更深的梦境前,他砸吧砸吧嘴,突然想起了自己今夜失眠的原因,只迷迷糊糊地问道:“蓝湛……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魏无羡撑着那一丝清明等了半晌,还没等听到蓝忘机的回复,就又忍不住困意睡了过去。梦境间,他隐约听见蓝忘机在他的耳畔轻声呢喃了句什么。他努力侧耳分辨,那句话却在一波波如潮水的困意里被冲得七零八落,寻不到踪迹。次日中午起来,魏无羡呆呆地坐在床上,掰着指头算了算,恨不得把昨晚的自己一巴掌扇醒。离蓝忘机的生日不过一旬了,自己竟是还对准备什么没有一点头绪!魏无羡愁得是真情实感,除了在蓝忘机前他还强作无事,其余时间都成了一副*不守舍的样子。在今日第三次将胡萝卜戳到兔子的腿上时,蓝思追终于忍不住道:“前辈这是怎么了?”魏无羡还怔怔地不答话,蓝思追又道:“……魏前辈?”连叫了两声,魏无羡才一下子醒过神来,搓了搓脸道:“思追啊,怎么了?”蓝思追耐心笑笑,道:“前辈最近怎么总是这副心绪不宁的样子?”“嗨,问得好!”魏无羡一拍手,“赶巧我也要问你们,你们家含光君究竟喜欢什么?”蓝景仪有些诧异地指指自己:“问我们?你是含光君的道侣,怎么说都比我们了解吧?”魏无羡苦个脸,并不作声。话虽如此不错,可蓝忘机此人,对一件事物不论是爱是憎,从不会表露于颜色,若非如此,魏无羡怎么会懵懵懂懂了好些年都看不清蓝忘机的心意。同样,在礼物上,魏无羡想破了头,也不知道该给蓝忘机什么样的东西好。他看那些个民间话本上,风流的公子总是给自己的心上人一大笔银钱,然后一笑道:“美人去花就好。”魏无羡不由得想象了一下头戴抹额,身着云纹长衫,雅正端方的蓝忘机,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用从*白之物撒他一身:“美人去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画面着实辣眼睛得很,魏无羡笑得一下子倒在草地上,不仅把满地的兔子吓到四处逃窜,也把一旁的两个小辈惊得目瞪口呆,蓝景仪好奇得抓心挠肺,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没什么没什么,”魏无羡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好不容易直起身子,“诶哟……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说,你最近很奇怪啊,”蓝景仪狐疑地上下看他两眼,“含光君的生辰就要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神神叨叨的?”魏无羡被戳到心事,没了闲心,重新在草地上躺下,嘀咕道:“就是因为他生辰到了,才着急啊。”蓝思追向来通透,看魏无羡这幅无精打采的样子,加上魏无羡刚刚说的话,试探道:“前辈……是因为不知道送含光君什么礼物头疼吗?”魏无羡蔫蔫巴巴地点点头。蓝景仪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听闻如此,满不在乎道:“嗨,这有什么难的!你与含光君之前那些定情之物,随便挑一些,送哪件含光君肯定都喜欢!”“我当然想到了啊!谁让你家含光君的生辰偏偏是这个时节!”魏无羡听闻这话,一下子被戳到了痛处,忍不住掰起指头和两个小辈细细算了起来,“我以前答应过蓝湛陪他采莲蓬,这次本想去看看还有没有莲蓬,哪知道今年冬日严寒,云梦和这里的莲湖全部都封冻了,别说莲蓬,连活鱼都不剩一条!我问遍整个彩衣镇竟然连一颗剩莲子也没有找到!”“莲蓬不成,我想算了,换枇杷也行。冬天虽然没有应季枇杷,但有些农户自己会在温棚里种些来卖,怎么想应该比莲子靠谱些。没想到去年春天杏子欠收,大家都想得不行,今年所有的温棚便全种成了杏,连一颗多的枇杷树都没有留!”“更别说这季节,”魏无羡说这伤心事实在心酸不已,他愤愤地指了指旁侧树上未融的积雪,“一朵花都没有,芍药玉兰干花都找不到!”蓝思追和蓝景仪没想过还有这么多琐碎问题,在那里呆滞了半晌,片刻后,蓝景仪实在忍不住,把蓝家“不可喧哗”的家规抛之脑后,哈哈大笑起来,蓝思追则辛苦地压下上翘的嘴角,清咳了一声提议道:“那……如果送些不受限于时令的东西呢?”蓝景仪笑的直不起身,险些把自己的大腿都拍红:“你和含光君不是杀过屠戮玄武吗?你可以给含光君送只乌龟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魏无羡想象了一下蓝忘机面无表情逗弄乌龟的样子,一下子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抬手狠狠地在蓝景仪头上敲了下:“没良心的!”不过蓝思追的话倒确实给了魏无羡启发,他喃喃道:“说起来,蓝湛那个钱袋,确实用了很多年了………”蓝思追本没往这钱袋方面想,千算万算没算到魏无羡会拐到这上面,他一下子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道:“前辈,你不会是想………”魏无羡一拍额头,兴高采烈道:“我可以给蓝湛缝个钱袋啊!”蓝思追一个寒颤从头凉到了脚后跟。随着他记忆的恢复,越来越多小时候的记忆都清晰了起来,对于魏无羡的手工技能,蓝思追可是深有体会。刚上乱葬岗那段时间,日子过的很是穷酸,魏无羡叛离江家,身上没剩下几个铜板,温家的十余口人更不必说,老的老小的小,在战火里颠簸辗转几年活下来已是大不易,哪里还有什么钱。魏无羡靠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和世家周旋好些天,才换来些银子,勉强维持了十几口人的生计。那会魏无羡虽然在外面装的风流倜傥,潇洒不羁,一副傲然于尘世之外,天下唯我独尊的模样,事实上他那身黑衣一共只有两套,换来换去都是那身布的样子。加上魏无羡向来不拘小节,衣服这里刮来那里蹭去,衣料磨损得不成样子。终于有天,魏无羡给田里浇好水,哼着歌站起来时,清晰得听见衣服下传来“刺拉”一声。魏无羡低头一看,衣服下摆上竟一下扯出一个两寸余长的窟窿。这可坏了事了。温情那会忙得脚不沾地,随手丢过来针线,让魏无羡自己看着补,只要不露大腿吓到阿苑怎么都好。魏无羡满不在乎地接过:“嗨,我堂堂夷陵老祖,怎么可能补不好一件衣服?”小温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便自觉窜到了魏无羡脚边,他扒拉着桌沿,好奇地看着魏无羡穿针引线,踌躇满志地落了针,仿佛手底下不是一件普通的黑衫,而是射日之征时温家的*旗,只待他伸手揭下,就可以任凭自己摆布。温苑瞪大眼睛,奶声奶气道:“原来羡哥哥会缝衣服的吗?”魏无羡笑道:“阿苑看好了,就没有你羡哥哥不会做的事!”一炷香后,小温苑歪歪头,发现两寸长的口子变成了四寸长。又一炷香后,随着魏无羡手上一个拉扯,四寸的口子变成了两尺长。那件黑衣上已经满是针孔,魏无羡再下针时,指尖都紧张得微微颤抖。他小时候在街上流浪时其实很是过过几年苦日子,哪里有钱去买新衣服,都是一两件破衣服跌跌撞撞地撑了过来,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知道补衣服,偶尔衣服哪里被他跌烂了个口子,他也只能手足无措地自己搂一搂,告诉自己下次小心不要跌倒。偶尔那位好心的邻家大娘看到他在屋檐下瑟瑟发抖时,会把他叫进屋内,给他倒一碗温水,在他狼吞虎咽地吃馒头时眯着不大好的眼睛给他补一补衣服上的窟窿。后来被江家带回去,头两年魏无羡是很拘束的,鞋子不太合脚,衣服烂了个洞,床睡着太硬,这些他只敢自己藏着,生怕麻烦到一点江家人。直到这些被江厌离发现,那晚江厌离坐在魏无羡的屋子里,眼眶红红的,用针线一点点缝好了他穿破的所有衣裳,自此再有什么小破小洞,江厌离总是能第一时间看到,久而久之,魏无羡便也习惯了让江厌离缝补。那时候他也是撑着下巴坐在桌前,看银针像江厌离手里翻飞的蝴蝶一般,在衣裙中翻飞来回,不多时,衣物便又是完完整整的。看江厌离一直都是那般泰然自若的模样,魏无羡便一直想当然地认为补衣裳是件信手拈来的事,直到先下应了温情,坐在温苑面前,魏无羡才发觉自己当真是没有一点这方面的天赋,他又不好在温苑面前丢了面子,只得强作淡定地继续将衣服越补越烂。只是小温苑本能地觉得不太对劲,小声道:“羡哥哥怎么越缝越大啊?”魏无羡深吸一口气,嘴硬道:“………没事,衣服布料这么长,从衣摆上裁一点补上一样的。”不谙世事的温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衣服慢慢变成了一团碎布。等温情挥舞着锅铲进来时,魏无羡正打算把自己身上那件衣服拆下来补上窟窿,差点被温情一剑砍断了手,后来被摁着头面壁思过了一个时辰,魏无羡不思悔改,反而还自觉有趣。蓝忘机来了夷陵,魏无羡便在饭前把这件事当做笑话给蓝忘机讲了一遍。当日蓝忘机面色平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露出一点笑意,魏无羡一想蓝忘机那古板的性格,便觉得有些尴尬,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第二天,魏无羡就在山下发现了一包衣物,衣服样式不大相同,却都是一水的黑衣,也与他的体量刚好一致,这让穷惯的了魏无羡顿时有了种一夜暴富的心理。他翻了翻那个包袱,没在里面找到任何署名,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解了他的燃眉之急。至于那件破破烂烂的黑衣,被温情随手扔到地里,没一阵就烂做泥土了。在蓝思追的提示下,魏无羡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手工是多么的糟糕,但他还是梗着脖子,心怀侥幸道:“万一我这些年有进步了呢?”蓝忘机不知该如何劝,又不好意思打击魏无羡的信心,只能安慰道:“………前辈可以一试。”抱着死马做活马医的心态,魏无羡雷厉风行地下山买了布匹回来,趁着蓝忘机不在静室内,争分夺秒开始他的钱袋大计,蓝思追和蓝景仪一边听学一边商量着帮他出谋划策。缝了两天后,两人趁着休假摸到静室,正好看见魏无羡撑着下巴,对着桌子上看上去已经完成的钱袋愁眉苦脸。蓝思追走上前去,笑道:“前辈缝好了?”魏无羡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改摇头,只能含糊地唔了一声。蓝思追有些好奇地拿起钱袋来,翻看两下,蓝思追的脸色有些僵硬,仔细辨认后,他犹豫地夸赞道:“前辈绣的白色蟠龙,还是很有一番风采的。”魏无羡:“………那是祥云。”旁边的蓝景仪没有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蓝思追欲哭无泪,勉强笑道:“哈……那个,看这里还是可以看出来的……上面的开口看上去做的也很不错……”他说着,轻轻抻了一下那个带着松紧的开口,想要看一下内里。魏无羡脸色一变,忙阻止道:“别……”话出口已经是迟了,不知怎么的,随着上面的口被拉开,看上去已经缝好的底部也随着上面刺拉一下扯开,整个钱袋瞬间成了上下通透的布条。蓝思追手中举着那块破布,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魏无羡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好了,不怪你,我试了好几次了,每次都这样………”魏无羡愁道:“本来缝得就不怎么好看,现在还动不动就开线,怎么送给蓝湛啊!”蓝思追长叹口气,想劝魏无羡不要灰心,却见刚刚还瘫软的魏无羡猛地坐直了身子,一把把桌子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针啊线啊的扫进桌子下面的小箱子里,又夺过蓝思追手里的殒身钱袋,一并丢进箱子里,最后一掌给箱子上拍上一个隐身符箓。做完这一切后,蓝思追才听到走廊上传来的轻轻的脚步声。等蓝忘机推门同平时一般进来时,魏无羡已经和平时一样,扑到门口,笑眼弯弯:“蓝湛!”蓝忘机抬手理了理魏无羡有些凌乱的发:“嗯。”蓝思追和蓝景仪极为自觉地低下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努力想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然而下一秒蓝忘机便把目光转向他们:“出了什么事?”蓝家家训不得诳语,两人哆嗦了一阵,正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就见魏无羡眨了眨眼睛,道:“他们呀,是来找我学画符咒的,小孩子辛苦,这不,我们刚刚停下,蓝湛,你可别怪他们啊?”蓝忘机摇头道:“怎会。”两个小辈长舒了一口气,悄悄抬头,就看见魏无羡趴在蓝忘机耳边,不知正说些什么,但大约是非常好玩的事情,因为蓝忘机听到后,竟是微微翘起了嘴角,露出一抹映雪的笑意。两人呆了呆,这才无声地揖了揖手,缓步退出静室。魏无羡刚刚虽然是瞎扯的理由,但那句“画符咒”一出,魏无羡本来混混沌沌的脑子竟然真的猛地闪过一丝清明。他转了转脸颊边的碎发,突然有了个不错的主意。“蓝湛蓝湛,”等蓝忘机端坐于桌前开始批改讲义时,魏无羡趴在他的对面,手下三两笔就画出了一张蓝忘机的小像,依旧是当年那雅正端方的模样,只是看上去成熟许多,鬓边也没有那朵可笑的花,魏无羡笑着把那张墨迹未干的话在蓝忘机面前晃了两晃,“好不好看啊!”蓝忘机点了点头,认真道:“好看。”魏无羡“噗”了一声,紧接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可以啊蓝湛,这么些年过去,都会承认自己长得俊了!”蓝忘机望着他,温声道:“只要是你画的,都好看。”魏无羡冷不丁被这话戳中了心坎,一下子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是觉得心上有一块地方很柔软很柔软地陷了下去。他猛地越过书案,在蓝忘机的薄唇上印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再一本正经地摸摸自己的嘴:“没有啊。”蓝忘机道:“………没有什么?”魏无羡笑的眉眼弯弯:“没有甜味啊,蓝湛你这么会说话,我还以为你吃了糖呀。”蓝忘机一怔,随即嘴角有些不自觉地弯起了一点的弧度。他拿过魏无羡刚刚画的那张画,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在书桌桌面上的一个小盒子里。里面摆的满满的,都是魏无羡写的画的,有给蓝忘机的小像,有不知从哪里抄来的情诗,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涂鸦。魏无羡每日趴在这里看蓝忘机批阅笔记,闲来无事就要丢张纸条过去,直到看见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同往日一样,里面只倒映着一个自己,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在旁边继续演吉祥物。蓝忘机有些心疼魏无羡每天被拘在这里,曾经劝说让魏无羡做自己想做的事,魏无羡却瞪圆了眼睛看他,很惊讶似的说道:“蓝湛,你说什么呢?你难道不知道陪着你就是我最想做的事吗?”自此,蓝忘机也没有再说过类似的话。魏无羡看蓝忘机将自己画的东西视若珍宝,心里真的甜的如同吃了一大勺蜜糖。他打了个滚到蓝忘机身边,顺势枕上蓝忘机的大腿,笑道:“蓝湛,当年我送你画,你怎么不要啊?”蓝忘机道:“……要的,后来收起来了。”魏无羡一本正经地耍无赖:“那可不算,你那是后面收起来的,我又没有看见,你可是当着我的面把那张画揉成一团了,还气的要打我。你可不知道,我那是第一次送别人自己的画呢,居然就被这么扔了,我后来伤心了好久,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么俊俏的小郎君,怎么是个冷面无情郎呢?”蓝忘机想了想那后面魏无羡做的事,怎么想都不像伤心的样子,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低声道:“你待如何?”魏无羡大振,将蓝忘机的话接了下去:“那蓝湛,假如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不会仍我的画啊?”蓝忘机摇摇头,将那张纸握在了手心,抬起眼来看魏无羡,认真道:“不会。”魏无羡得了话,开心地从蓝忘机的身上滚了下去。他捧住蓝忘机的脸亲了一口,声音中塞满了愉悦:“蓝湛,你怎么这么好呀!”魏无羡总算打好了生辰礼物的着落,他思来想去,觉得蓝忘机应当是喜欢的。当年在乱葬岗时,魏无羡每天闲得要长草,一天到晚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咒。有次魏无羡偶然在一本古书里翻到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符箓,他好奇之下随手画了一张,发现这个符咒可以在短期内构建出一段施咒者脑海里的回忆场景,说白了,就是能把发生过的事按自己想法重演一遍,但是,只是幻像而已。魏无羡实验了两次,发现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上后,就暗骂了一句鸡肋,把这本书扔到一边去了。但是现在想来,这个符咒简直不能更有用,魏无羡美滋滋地翻出来一打*裱纸,试着按照记忆的样子重新临摹出来,毕竟一晃十余年,搞不好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临阵掉链子丢人可就丢大发了。待到廿二日这天,魏无羡已是自认万事俱备,只欠明日蓝忘机这股东风时,姑苏蓝氏却突然接到了来自沪杭一带的求助,蓝忘机也不得不带门生前往相助,临行前他帮魏无羡拢好了衣领,叮嘱道:“不必等我,晚上早些休息。”魏无羡自然是嘴上满口答应,蓝忘机却也熟知魏无羡心意,始终是放不下心来。幸好那只是小小邪祟作乱,只过了一夜便被蓝家众人清理得差不多,蓝忘机便拒绝了当地主家留下歇息的邀请,嘱咐余下人等处理后续事宜,自己则先马不停蹄地御剑奔回了云深不知处。那主家盼了好久的仙门中人,眼下蓝氏众人将邪祟除净,主家便筹划着请众人一同吃茶,在心里也有想要趁机在其他人面前显摆自己与仙家关系的念头,此时蓝忘机一走,他还有些可惜道:“怎么仙君连饭都不肯赏脸陪我们吃一桌?”几个蓝氏小辈还在那里收拾行李,闻言一人笑道:“您有所不知,今日是那位仙君的生辰呢!”主家一惊,随即有些无措不安地搓着手心道:“那……那我也没有准备什么生辰礼,仙君帮忙除祟,我这未免也太过失礼……”蓝家弟子相视一笑,蓝思追上前一步,朗声道:“仙君的道侣大概在家早就准备好了生辰礼,您不留仙君,便算是一份重礼了。”蓝忘机赶回云深已近午时,推开静室的门,不出意料地发现,魏无羡果真没有按照自己说的乖乖上床去歇息,他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酣,旁边的烛火还在哔啵燃着,竟像是等了一整夜。蓝忘机微微蹙眉,轻轻一挥手,烛火应声而灭,他小心翼翼让魏无羡躺在自己怀里,正打算将人抱上床去,就见魏无羡揉揉眼,抻了个懒腰,睡眼惺忪道:“蓝湛?”蓝忘机道:“嗯。”魏无羡半睁着眼,摸到蓝忘机的脸颊,凑过去吧唧地亲了一口,也不知蓝忘机究竟是有什么魔力,魏无羡一下子就清醒了几分,笑道:“小郎君想哥哥,提早回来啦?”蓝忘机没有应声,耳廓却是微微红了。他轻声道:“可否饿了?”魏无羡道:“饿呀,特别饿,没看到你觉得哪都不对劲,不光肚子饿,而且………”魏无羡故意止住不说,抬起手来,勾了勾蓝忘机的下巴。蓝忘机面色一凛,耳朵上的红色却是涨得深了些,他急道:“魏婴!”魏无羡眨巴眨巴眼睛,慢悠悠道:“………而且心里想得不行……”魏无羡憋笑:“怎么啦,蓝二哥哥,你想到哪里去了?”蓝忘机这下耳朵是真的红的要滴血,他匆匆忙忙站起身来,前去厨房给二人准备午膳去了。魏无羡趴在在原地笑了好一会后,再一次从胸口摸出了自己的生辰礼物,里里外外重新检查了一遍,直到确认一切都完好无缺后他才彻底放下心来。蓝忘机早已发现了魏无羡这些日子偷偷摸摸的小动作,他本想让魏无羡不必如此费心,可魏无羡却执拗得不行,蓝忘机明白,这是他坚持让自己明白他的心意,便也不再阻拦,只静静等着这天的到来。可是吃完午饭后,魏无羡却如同没事人一样躺在蓝忘机的膝上和他聊天,不时打趣一两句话,蓝忘机有些好奇,却也不动声色地陪他海阔天空地聊。过了好一会,魏无羡才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对蓝忘机笑道:“今天天气这么好,蓝湛,陪我出去走走呗?”蓝忘机看了看外面霜雪未化的草地,淡声应道:“好。”说是散步,魏无羡却不在院中好好走路,七拐八绕地,把蓝忘机领到一处地方,蓝忘机看着眼前高高的围墙,心中闪过一丝了然。魏无羡也在这时转身,一晃手,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来几张*裱纸,殷勤地递到蓝忘机眼前:“蓝湛,选一张。”蓝忘机低头看了看,最上面那张*裱纸暗示似的微微抖动,似乎已经直接冲他喊“抽我”,蓝忘机心中一动,顺着魏无羡的心思将那张纸抽了出来。魏无羡装模作样地把纸条翻过来瞟了一眼。大声地惊叹了一句,笑道:“蓝湛,好巧!第一个地方就在这里。”他转过身来,站在云深不知处的围墙下,笑吟吟地看着蓝忘机,道:“蓝湛,还记不记得这里啊?”蓝忘机怎么可能不记得,就是在这里,他原本的单调的世界里冲进了一抹紫色的身影,从此为他的整个世界都添上了色彩。蓝忘机看着他,眼睛中波光闪耀,轻轻地点了点头。魏无羡粲然一笑,他一个翻身,飞跃上围墙,蹲在墙头,看着蓝忘机笑道:“那就再来一次吧。”蓝忘机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就见魏无羡把刚刚那张*裱纸抽出来,骤然发力,猛地一掌拍在围墙上。周围的环境刹那间改变,墙仍然是那堵墙,但明明刚过午时,天色确实完全黑了下来,月牙在天边挂着,远处甚至还传来几声隐隐的蝉鸣——分明是一个晴朗的夏夜。蓝忘机看这带着几分熟悉的景色,有些恍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还有些淡淡的练剑磨出的茧,不见那十三年间日日夜夜问灵磨出的伤痛。身上穿的衣服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校服,并非封号后的正裳。是十三年前的自己。围墙那边传来两声清脆的当啷声,像是有人提着酒壶轻轻碰撞,蓝忘机回过神来,下意识便看向那墙头。下一刻,一个紫衣少年翻了过来,一如当年,轻轻叩击蓝忘机的心扉,仿佛从黑夜里直接撕扯出来的一抹亮光。只是少年不似当年那被抓包后一惊的惶恐,直接大摇大摆地坐在了屋檐上,一条腿晃晃悠悠地搭了下来,还在墙壁上敲击出有节奏的声音。紫衣少年冲掌罚的小古板挑衅似的挑了挑眉毛。小古板也再不像当年那样冷着脸硬邦邦地呵斥了,现下眼角眉梢露出的尽是温柔之意,他看着墙上的人,轻声道:“夜归者不过卯时不得入内,出去。”魏无羡听这“呵斥”,噗一下笑了出来,缓了半晌才找回了当年的感觉:“这一条腿都已经迈进来了,怎么出去呀?”蓝忘机不做声,只足下一点,便轻飘飘翻上了围墙,与魏无羡站了个面对面:“你手上拿的是什么?”魏无羡高高地举起了酒壶,酒壶碰撞间传来了清脆声响:“天子笑!分你一坛,当作没看见我行不行?”还不等蓝忘机说话,他又“呀”了一声,故意道:“我忘记了,云深不知处禁酒,这是要罪加一等的,怎么?蓝二公子是不是要带我去祠堂领罚?”蓝忘机轻声道:“不会。”魏无羡莞尔:“怎么啦怎么啦,蓝二公子莫不是要偏袒我,这让你叔父知道了可怎么办才好!”蓝忘机在魏无羡身边坐下,看魏无羡顺势倒在了他肩头上:“不说,叔父自不会知道。”“哇哦,蓝湛,”魏无羡故作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别扭地用这个姿势抬手,摸了摸蓝忘机的脸,还顺手从胸前揩了一把油,“冰清玉洁含光君,竟然还学会撒谎了?”十五岁少年的身体,感觉青涩几乎溢出了躯壳,却多了种别样的禁忌感。蓝忘机微微一颤,抓住了魏无羡在自己胸口的手,魏无羡也不反抗,任由蓝忘机那样拽着,笑嘻嘻地看着他。蓝忘机微微侧过头来,拽着魏无羡的手,把他向自己的方向凑近了些许,魏无羡轻轻地半闭上眼,等着蓝忘机的吻。等了半晌,只有带着温暖檀香气息唇落在了他的额头上,不知为何,带着些珍之重之的小心翼翼。待蓝忘机离开后,魏无羡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自己的额:“没啦?”蓝忘机淡色的眸子静静看着他,没有作声。魏无羡笑眯眯地捧住蓝忘机的额头,自己也亲了上去,还轻轻地在抹额上咬了下,粘粘糊糊道:“好吧,这样也很好。”魏无羡笑道:“小古板亲起来也很好玩。”一张符箓能维持的时间有限,大约一刻钟后,周围的场景渐渐破碎,冬日有些苍白的日光重新洒在两人身上,蓝忘机低头看不知何时已经躺在自己怀里的魏无羡,后者打个哈欠,慢悠悠地爬了起来,他眨眨眼睛,带了点狡黠的笑意戳一戳蓝忘机:“蓝湛,喜不喜欢啊?”魏无羡没有说明是什么,蓝忘机却瞬间反应过来,目光轻柔地落在魏无羡身上,低声道:“喜欢。”魏无羡一笑,把剩下的纸条递了过去,还是有一张被别有心思地放在了最上面:“那,蓝湛,再抽一张?”蓝忘机已经大约猜到了第二个地方是哪里,故而等魏无羡领他在藏书阁坐下时,蓝忘机也没有多惊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第二张符箓拍下去,睁开眼时,蓝忘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案前,面前放着一张滑稽的小像。蓝忘机抬头,果然,魏无羡正坐在他对面,有些促狭地看着他。蓝忘机垂眸,把那张画小心翼翼地摊平开来,四平八稳地折成一个小方块,小心地放进自己怀里。“诶?诶?”魏无羡睁大眼睛,在蓝忘机面前挥了挥手,“这就没了?蓝二公子,不太对啊!你不是应该生气地把这画丢到一边去吗?”蓝忘机瞥他一眼,似乎对魏无羡这么问有些不快,低声底气地闷闷道:“……我答应过你。”魏无羡这才想起来前两天下午,蓝忘机那个对自己玩笑的回应,现在想来他是当了真,一时只觉得心里酥麻得不行,恨不得现在就把蓝忘机拉来狠狠地亲上几口。他好容易定了定神,轻咳一声,强行按照流程把那册换过封皮的佛经塞到蓝忘机眼前,再故作大惊小怪道:“蓝湛!你居然看这个东西!”蓝忘机:“………”蓝忘机轻叹了口气,陪着魏无羡表演下去:“这个,不是我的。”魏无羡仗着现在蓝忘机不会怎样,得寸进尺地直接凑到了蓝忘机身前,鼻尖几乎贴上了蓝忘机的,十分嚣张道:“不是你的,难道能是我的?”“更何况,蓝二公子,”魏无羡随手拾起那本春宫图,十分轻佻地用它抬起了蓝忘机的下巴,“我看你……似乎很喜欢看的样子?”蓝忘机忍无可忍,一把抓住魏无羡的手,吻上了那带笑的唇瓣。魏无羡准备的地方不少,云深不知处藏着两人回忆的地方基本上被他走了个遍,两人甚至还在后山的小溪又重现了一次屠戮玄武。魏无羡做的时候不觉得,这一天下来,好像真的把两人过去的回忆重演了一遍似的,一点一滴隔了这么些年积累下来,再清淡的水都有了甘醇的滋味。那些过往点点滴滴的小事,现在再经历一次,更多了些不一样的趣味。待太阳开始西斜时,魏无羡用掉了手中的最后一张*裱纸,他拍了拍手,从后山神神秘秘地领着蓝忘机回到了静室。蓝忘机随着他动作,只是踏进门时,还是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案几上碎玉琉璃盏变成了两根红烛,给整个屋子添上了一抹暖色;流云仙鹤屏风上虚虚掩了一层薄纱,凭空多出了几分朦胧的美感来;间隔出内外室的短廊前挂上了一屏玻璃彩珠,在微风的吹动下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本来脱尘的静室,被这么一些小摆件布置后,便莫名有了些烟火气出来,连琴架上摆放着的忘机琴都多了些旖旎。蓝忘机抬手捻了捻那帘彩珠:“这是……”魏无羡挠了挠头,颇有些紧张道:“不是你过生辰吗,我就让思追景仪他们来布置了一下………你若是不喜欢,明天撤掉就是了!”“不,很好,”蓝忘机转头,眼中凝着些藏不住的笑意,“以后一直这样便好。”魏无羡看到蓝忘机那点简单的欣喜,心中突然一酸,他喉咙哽了哽,一时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过了好半天魏无羡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勉强笑道:“蓝湛,我的生辰礼物……还没给你送呢。”蓝忘机回想今天一天的行程,以为这便是礼物了,便有些讶异地看向魏无羡,轻声问道:“怎么?”魏无羡看着蓝忘机琉璃色的眼睛,犹豫再三,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按照自己所计划的,从袖子中掏出了最后一张符箓。他闭了闭眼,一狠心,在蓝忘机微微不解的目光下发力将那张符箓拍在静室的墙上。场景骤然变了,却不再是今日下午那些温馨轻松的回忆场面。蓝忘机瞳孔骤然一缩,难得有些慌张地抬头打量四下。月色低沉得可怕,周围传来的只有乌鸦的鸣叫,周围空气中隐隐漂浮的血腥味——这些都没有什么好怕的,蓝忘机看到的,是所处的看起来有些破旧的客栈,和眼前的魏无羡,一身黑衣,腰佩长笛,满身戾气的魏无羡。蓝忘机对眼前的场景再熟悉不过,他知道屋里还躺着温逐流的尸体,他知道魏无羡刚刚经历了什么回来,他知道魏无羡看着他,下一刻嘴里会说出什么冷漠绝情的话。这个破落的客栈,分明是他刚刚和从乱葬岗中捡回一条命,决绝地踏上*道的魏无羡重逢的地方。这一瞬间蓝忘机真的有了几分恍惚之感,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在二十多年前,他日夜与温家对抗,空闲时满心焦虑地一次又一次寻找魏无羡的踪迹,可魏无羡的消息仿佛石沉大海了般,怎么也探得不了这个人的半丝行迹。他急的几乎要发了疯,好不容易见到那人归来,却是看那人百*缠身,他那颗炙热的心刹时如坠冰窟。好像那刻骨锥心的十三年,还有这段时间的温馨岁月都是蓝忘机的幻想似的,他其实还困在过去的囹圄中,踽踽不得出。蓝忘机甚至来不及说什么,只是猛地抬手,死死扣住了魏无羡的手腕,蓝忘机的眼眶甚至有些发红,手也在微微颤抖,但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魏无羡,仿佛害怕他下一秒就要在原地消失一样。魏无羡第一次看见这样惶恐的蓝忘机,仿佛他不曾参与的那些年终于揭开了一角,向他展示蓝忘机的伤痛。魏无羡鼻子一酸,伸手反握住蓝忘机的胳膊,强迫自己露出一个与平时一般无二的笑容:“蓝湛,是我,我在这里,放心吧,我在这里。”蓝忘机闻言,手上的力道似乎小了些,却仍是紧紧拽住魏无羡的手腕,不敢放开一刻。魏无羡有些吃疼,但面上没有显露半分,相反,他也拉住了蓝忘机,仿佛害怕他跑了似的。蓝忘机一眨不眨地看着魏无羡的脸庞,声音有些颤抖地唤道:“……魏婴。”魏无羡往蓝忘机面前站了些,好让他能看清自己:“蓝湛,蓝二哥哥,蓝二公子,是我。”魏无羡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在看到蓝忘机这个模样时轻轻发抖:“二哥哥,没事,只是幻象……咱们把这里再来一次,只是再试一次,好吗?”魏无羡本意也不想准备这一场的,他原本只做了些轻松温馨的场景,权当过去的回忆重演就好。可是在蓝忘机除祟前那一晚,因为蓝忘机生辰将至的兴奋,魏无羡半夜翻来覆去,重生后竟然第一次失眠了。他看蓝忘机睡的正好,不忍打搅他,便自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折腾那些宝贝符箓去了。正在那画的认真,魏无羡却突然听内室里一声响,把他吓了一跳,接着,就见蓝忘机竟只着单衣,赤着足从屋里快步走了出来。魏无羡不知道蓝忘机想干什么,有些慌里慌张地把手里的符藏了起来,害怕给蓝忘机提前看见没了惊喜,他有些抱怨道:“蓝湛,你做什么……”蓝忘机打断了他的话,他快步上前,把魏无羡紧紧搂入怀中。魏无羡一惊,睁大了眼睛,他推了推蓝忘机,突然发现,蓝忘机的手冷的可怕,魏无羡愣愣道:“……蓝湛?”蓝忘机还是没有作声,只是把魏无羡护得更紧了些,片刻后,蓝忘机突然扭头,朝魏无羡的脖子咬了下去。蓝忘机其实把握着力道,咬的很轻,可魏无羡忧心蓝忘机的情况,还是故意高声地叫了起来:“蓝湛蓝湛!疼啊疼啊疼啊……”蓝忘机听见这声音,才好像恢了些清明,松开了魏无羡的脖子。蓝忘机略略放开魏无羡,琉璃色的眸子慢慢回焦,他深吸了一口气,唤道:“魏婴?”魏无羡眨眨眼睛,下意识回应道:“我在啊。”蓝忘机轻轻蹙眉,低头有些无措地摸了摸魏无羡脖子上的咬痕,低声道:“抱歉……我……”魏无羡不知道今天的蓝忘机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听蓝忘机这么说话仍是忍不住蹙起了眉头,他快速打断了蓝忘机道:“蓝湛,咱们说好的,别和我说那个词。”蓝忘机“嗯”了一声,魏无羡这才感觉到蓝忘机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了下来。片刻后,蓝忘机若无其事地牵起魏无羡的手道:“好了,回去歇息着吧。”从头到尾,蓝忘机没有询问魏无羡为什么半夜起床,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举止有异,只是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事揭过便算罢了。魏无羡有时虽说是对情绪不太敏感,但是也并不傻,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琢磨。他记得蓝忘机在他刚回来那段时间里,经常半夜睡得正熟时,突然将他死死搂入怀中,半晌后才怕惊了他似的放开。魏无羡通常会被惊醒的,他知道蓝忘机心中不安,知道蓝忘机忧心眼下的生活只是南柯一梦,所以他也就装作酣睡的样子,顺势倚在蓝忘机怀里,用自己的温度告诉蓝忘机,自己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魏无羡那时心疼,但也只是以为,那是自己刚刚回来,蓝忘机心下不稳,患得患失,过些日子便好了。过了没几个月,蓝忘机确实甚少再半夜惊醒了,魏无羡便放下心来,觉得这篇儿就这么揭过去了,蓝忘机的心病应该好了。可没想到,过了近一年,蓝忘机还是会因为半夜身旁少了他而难以入眠,会在不见他时失了所有冷静慌张寻找。蓝忘机苦惯了,习惯了十三年来夜里做梦醒来,面对的只有冷冰冰的床榻,梦中人的笑靥都在孤寂的空气中变得模糊,他能做的只有再次入梦,渴望再在梦里汲取那一点点的温暖。魏无羡归来后,他也总是忧心,这会不会只是一场更长的梦境罢了。魏无羡不敢细想了,他心里疼的受不住,更不能想象那十三年的日日夜夜,这个人究竟是怎样一点点熬过来的。所以魏无羡往已经准备好的礼物中多添了那张符箓,他想再回到那个时候,亲口告诉蓝忘机,自己是愿意回来的,自己再也不会离开了。“蓝湛,我在这里,咱们再来一次,好不好?”魏无羡牢牢地抱着蓝忘机,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一刻都不肯松手,“放心,是我,我没走。”蓝忘机闭了闭眼,仔细回想了当年的场景,再看魏无羡现在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他想让自己说些什么。蓝忘机轻轻摸了摸魏无羡的头发,平静下来,轻声答应道:“好。”魏无羡略略退后一步,但仍是紧紧握住蓝忘机的手,他带着些期冀地看着蓝忘机。蓝忘机抿抿唇,再抬眼时,眉眼间已没有任何不安,他只是认真地看着魏无羡,轻而坚定地问道:“……魏婴,跟我回姑苏,可好?”魏无羡本想一笑便答应下来,可是亲耳听见蓝忘机说这话,他便突然没有忍住,不知怎么的就红了眼眶,他掩饰似的,用袖子掩住了脸。当年未知世事时尚不觉得,可是这么多年,一路众叛亲离,身死*消,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时,才突然发现,竟有人还肯在身后一直想要拉住他,劝阻他,保护他,哪怕他身死,也坚持要找回他,哪怕世人皆弃,这人也不舍得放开他。那么多风浪中走过,魏无羡一直不觉得艰难,他总想着自己再挺一挺,或许一切就都可以过去,一切都可以更好,故而被骂英雄病时他不怎么生气,因为他的确是想要做普世的英雄。可是没想到最后越走越吃力,竟然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落得一世恶名,他不在意,但眼睁睁看着自己最想保护的人在眼前倒下,才真正将他逼入了无尽深渊。现下回想起来,若是他可以早一点听进去蓝忘机的话,若是他能够发现蓝忘机明晃晃的心意,若是他肯稍微分担一些给蓝忘机,二人一同度过,有些事大约不会同今天一样,连转圜的余地都不给人留下。但那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沉湎旧事,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最后越发走火入魔而已,魏无羡对此深有体会。幸好,一晃十余年过去,这个人还在这里。魏无羡从袖子中抬起头来,脸色已与平常一般无二,他猛地扑进蓝忘机的怀里,证明什么似的大声道:“蓝湛,我跟你走,我跟你回姑苏!”蓝忘机顺势接住他,明知道会是这个回答,可他眼睛深处还是泛起了藏不住的笑意。魏无羡悄悄觑了两眼蓝忘机的脸色,长舒了一口气,正想要赶紧结束这个幻境时,蓝忘机突然再次开口道:“我带你回去,并非问罪。”魏无羡一顿,放下了刚刚抬起来的手。蓝忘机继续道:“此道损身,更损心性。”魏无羡明白了,蓝忘机正在和十余年前的魏无羡说话。他不再动作,只是安静听着,回想自己当年的回答。“损不损,损多少,我心里最清楚!”“蓝忘机!我心性如何,又关你什么事!”魏无羡搂住蓝忘机的手更紧了些,忍了半晌,还是把头埋进了蓝忘机的颈窝中。他想不到当年内敛的小古板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对他直接说出了那么多的话;也记不起来自己当初究竟是多狠心,把这些话当作刀,一把把扎在了蓝忘机的心里。蓝忘机道:“你送我的兔子,我有养。”蓝忘机道:“彩衣镇的枇杷,我去吃了,想来总是你当年买的更甜一些。”蓝忘机道:“不错,莲蓬确实带茎的更好吃,我也摆在花瓶里了。”蓝忘机道:“抹额那次,我没有生气。”蓝忘机顿了半晌,扶上魏无羡的肩,声音中终于带了几丝摇摆:“没有金丹,我可以陪你重修,没什么不能做的,只要……”蓝忘机的嗓子哽了一下,没有说出口。只要你跟我回云深不知处。只要你还活着。蓝忘机说完很少说这么长的话,他轻叹了口气,想看魏无羡的反应时,突然感觉有两滴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颈窝里。蓝忘机一怔,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轻轻搂住魏无羡的肩膀,立马被魏无羡更紧地回抱了过去。当年观音庙表白时尚没有落泪的魏无羡,今日却突然找到了发泄口,他不哭自己,却想替蓝忘机流一流这些年的眼泪。好半天,魏无羡才抬起头来,他在蓝忘机肩上狠狠擦了擦眼泪,脸上一点泪痕也看不见,还是对蓝忘机笑的眉眼弯弯,一同这么长时间来的笑容一般,阳光般直直洒进蓝忘机的心里。魏无羡像只树袋熊一样,手脚并用,死死挂在了蓝忘机的身上,他粘粘糊糊地在蓝忘机脸上亲了几下,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蓝湛,当年我是个脑子有病的,你怎么不直接敲晕我把我带回去?”蓝忘机道:“……你不愿意。”魏无羡受不了这个带着丝丝委屈与怨怒的语调,他在蓝忘机唇上故作凶狠地咬了一口,再安抚地舔一舔,冲蓝忘机笑道:“现在愿意呀,现在别说跟你回家了,你让我去哪我都愿意,你在哪我在哪,你赶我我都不走,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好不好?”魏无羡冲蓝忘机眨眨眼睛,一如当年的风流公子郎:“怎么样,蓝二哥哥,当年的魏无羡不是东西,这个魏无羡你还要不要啊?”蓝忘机看魏无羡笨拙地逗自己开心,这些年积攒的那种不安当真突然就烟消云散了,他嘴角不自觉带起一抹雪霁般的微笑,应道:“自然要的。”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当年的也要。”魏无羡睁大了眼睛道:“诶?蓝湛,你这样子我要吃醋的!”魏无羡故作怨忿地捏了捏蓝忘机的脸:“怎么当年的也要啊?”蓝忘机任由他捏,淡声回答道:“无论哪个,都是你。”一炷香时间已过,阴森森的场景如被敲碎的玻璃一般在二人身后片片散落开来,露出静室温馨的模样。心绪已解,魏无羡稍稍收了笑,看着蓝忘机的眼睛,认真道:“蓝湛,生辰快乐。”蓝忘机心里一暖,点头。魏无羡松开了搂着蓝忘机的双臂,故作无奈地摊手道:“蓝湛你也知道,我现在身无长物,这生辰礼嘛,是真的买不起了。”蓝忘机看他,欲言又止。魏无羡知道蓝忘机要说什么,噗嗤一笑,再一次挂在了蓝忘机的身上:“我可不要你的钱,我思来想去,实在没什么好送,要不这样吧……”魏无羡笑的如同四月春风:“我把我自己送给你,如何?一辈子挂在你身上,甩也甩不掉!”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似的,魏无羡甩了甩挂在蓝忘机身上的胳膊,看自己确实是甩不下来的。他似乎觉得好玩,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溢满了整个静室。蓝忘机看着魏无羡,琥珀色的眸子里全是温软,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告诉魏无羡,那天晚上他附在魏无羡耳边轻声说的,魏无羡没有听到的那句话。“有你,足矣。”不过一个生辰罢了,他们还有许多年,那些暂且未言说的,也会在时光流逝中被剥离出来,显得愈发璀璨。三十年波澜闯过,八千里行路归来,幸得不负艰辛,得卿相伴。那些苦难,不幸,悔恨,都过去了。————————————————————小后续:蓝思追与蓝景仪布置完静室后,很是在外面殷切等待了一天,次日早上醒来,没见蓝忘机有多大变化,反倒是魏无羡眼眶微微发肿。两人好奇得抓心挠肺又无计可施,去问魏无羡,魏无羡躲躲闪闪道:“小孩子知道这些做什么……再问我让蓝湛罚你们抄书了!”只能作罢。可是没几日蓝忘机带众人出去野猎,晚间住店时,蓝忘机照例掏出钱袋付账时,蓝思追无意一瞥,立马僵在原地。蓝色打底,上面绣着看不出是祥云还是蟠龙的白色纹饰,仔细看,底部还有两个绣的歪歪扭扭的小字:蓝湛。蓝忘机打开钱袋时,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似乎生怕弄破了底部。蓝思追没眼看,起身找蓝景仪嘀咕去了。又过了一月,春风给云深不知处送来了第一抹暖意,蓝景仪偶然路过静室外的小院子时,发现那里竟然新挖了一口小池子。他好奇得不行,悄悄地摸进了院子,往池子里探头一看——蓝景仪大惊小怪道:“呀!谁这么大胆子,让含光君养了一池子乌龟啊!”主文作者lof:夷陵嗲祖配图来源twi,侵删预览时标签不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