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上海·铁医院

第二章年

对于中医中药界来说，年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情是在全国四座城市(上海、北京、成都、广州)，由国家投资建立四所六年制的中医药大学，学生的学资、生活费全部由国家负担，另外，家庭特别困难的学生还可以享受助学金。

在当时所有的大学中，只有师范类院校享有这种待遇。沪上名医程门雪就在这一年被任命为上海中医学院的院长。9月1日，上海中医学院和全国所有的高校一起正式开学。

第二件大事：医院，同时引导和鼓励民间医院。上海有医院——医院，后来与医院合并，医院，归上海中医学院领导。

同时，医院、医院、第医院、第医院以及江宁区、闸北区公费门诊部等13个医疗单位开辟中医病房和门诊业务。另有10个市立、医院聘请中医顾问或特约中医师设诊看病。这变化可谓沧海桑田。

年4月的一天，上海市卫生局的干部找颜德馨谈话，*的中医*策就是要保护并发展祖国传统医学。为此，上海市*府和卫生局相继成立上海市卫生局中医处、上海中医学院、上海市中医文献馆，还要开办首届西医离职学习中医研究班。同时，医院将陆续开设中医科，设立中医病房，吸收大批社会中医到国家医疗机构工作，把自己的中医知识和中医医疗水平发挥出来，为人民服务。

“你愿意带个头吗?”领导殷切地问。“好，我去。”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就答应了。同时他被告知，他将彻底关闭自己的私人诊所，和众多的同事一样，每天穿上白大褂，按时上下班，收入将按照国家规定的9级工资领取，一个月元。

这几乎比联合诊所减少一半，尽管此时他的第7个孩子刚刚出生，家庭负担仍旧很重，他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此时，金钱和物质条件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医院，实现了规模化的诊疗程序，提高了效率，可以救助更多的病人。而中医一直缺乏这样一块阵地，从丁甘仁开始，无数中医前辈医院而前仆后继，他们用自己行医赚的钱，买地皮建楼、聘请医生、增加床位。

但是，医院是一项巨大的投资，涉及方方面面，只有*府主导，医院医院的梦想才可能真正实现。而他赶上了这个好时候。

窗外阳光灿烂，能看见翠绿的枝条间，鸟儿啁啾——那一瞬，他的头脑口甚至闪过了20年前庆云送给自己的那副“双燕欲归时”的图画，那是人生最美丽的时刻。春天啊，中医的春天，也是他人生的春天，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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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6月1日，颜德馨拿着报到函件，挺直胸膛，走进了虬江路号，医院的大门。

早于他三个月，年3月17日，父亲颜亦鲁也奉调南京，医院担任主任。自此，他们都从飘零无依的社会郎中变成了公家医生。

医院建筑风格还保留着日本式样的移门，手术室的地板都用德国马赛克装饰，三排两层楼的楼房呈“王”字形分布，这样兼顾了各科室门诊与病房的连接便利与充足采光。医院里还没有中医科，颜德馨暂时被分配到西医内科病房，他的身份是主治医师。

夏至之后，病房里收治了三例病程各不相同的肺脓疡病人。肺脓疡又称肺脓肿，西医认为它是由一些化脓性细菌感染引起肺组织坏死形成的脓腔，与细菌、原虫或免疫机能降低等因素有关。在当时是让人望而却步的重症疾病。

主治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是应用抗生素治疗，体位引流排脓。几轮治疗下来，病人不仅热度没有减退，而且脓肿越来越大，肺部出现了肺纤维化空洞，高烧几天不退，最严重的那位病人开始咯血，情况十分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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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主任李贤峰环视一桌的同事，眉头紧锁。

“让我试试看。”颜德馨站了出来，平静地说：“我是有十几年临床经验的医生。我当然知道做医生责任重大。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李贤峰仍然在犹豫。“我们中医把这个病叫‘肺痈’，几百年前就已经治过了本病。它的病因就是外感风热，或疮疡热*客于营血，内传肺脏，热壅血瘀，郁结而成，根据这个病的进程，有一套完整的治疗方案。”

一屋子的西医看着颜德馨，不置可否。“我早年行医时，就用鱼腥草治疗过肺脓疡病人，疗效很好。”看见大家的不信任，颜德馨只有举例说明。“鱼腥草?”大家更是一脸狐疑。

“那我签个*令状吧?我愿意跟您三击掌。”颜德馨坚定地看着主任，一字一顿地说着，他必须抓住这一次机会，容不得任何害怕和退缩。

“三击掌”来自于他喜欢的京剧传统剧目《红鬃烈马》，丞相女儿毅然违抗父命选中平民为婿，最后父女击掌誓不相见。“三击掌"是一种决绝的誓言，颜德馨欣赏它的果敢干脆，这更应该是一种男人的方式。

李贤峰终于点了头。颜德馨得到了治疗那位病势最为严重的咯血肺脓疡病人的权利。其实是一场有准备之仗。西医同事们不知道，病房里收治的病人，颜德馨都在自己悄悄做研究。

值班的时候，他跟着西医医生做例行工作，但同时他在做另一套诊断。望闻问切，八纲八法，如何理法方药，辨证施治。回到家，他查历代医案，看看中医的先贤们是如何分析、如何治疗的，虽然没有直接上手，他一直都在切病。

肺脓疡病人一个个收进来的时候，他就开始研究这个病的中医治则了。肺脓疡在中医里有另外一个名字：肺痈，确实是一个急性凶险病证，历代医案中均有涉及。

《金匮要略》首次列有肺痈病名，并作专篇进行讨论。《金匮要略·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脉证并治》曰:“咳而胸满振寒，脉数，咽干不渴，时出浊唾腥臭，久久吐脓如米粥者，为肺痈。”指出成脓者治以排脓，未成脓者治以泻肺，分别制订了相应的方药，还强调早期治疗的重要性。

隋巢元方《诸病源候论·肺痈候》说：“肺痛者…寒乘虚伤肺，寒搏于血，蕴结成痈，热又加之，积热不散，血败为脓。”认为风寒化热亦可为痈，并强调正虚是发病的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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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药王孙思邈的《千金要方》也有相关论述：“病咳唾脓血，其脉数实者，属肺痈。”主要症状为发热、咳嗽、胸痛、咯血，其咳出之痰多且臭，放置之可分痰沫、浆液及血脓三层。此病足使阴气大伤。而《千金要方》创用苇茎汤以清肺排脓，活血消痈，为后世治疗肺痈的要方。

迄至明清，对肺痈的认识更趋深入、全面。

明《医学纲目》有“肺痈者由食啖辛热炙煿，或酣饮热酒，燥热伤肺”的记载，认为饮食不节为本病的病因之一。

陈实功《外科正宗·肺痈论》对肺痈初起、已成、溃后的临床表现作了详细的描述，根据病机演变提出了初起在表者宜散风清肺，已有里热者宜降火益阴，脓成则平肺排脓，脓溃正虚者宜补肺健脾的治疗原则。

清代名医喻嘉言在其《医门法律·肺痿肺痛门》认为病由“五脏蕴祟之火，与胃中停蓄之热，上乘于肺”所致，治疗上主张以“清肺热，救肺气”为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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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例肺脓疡病人收进来的时候，以高热、咳嗽和咳吐大量脓臭痰为主要症状，体温高达39℃-40℃，常伴有出汗、畏寒、胸痛、气急，其他还有精神委顿，周身无力，食欲减退，有时痰中带血或中等量咯血。

约1周左右，痰量骤增，往往每日可咳出~毫升的脓性臭痰；病情没有得到有效控制，肺部出现纤维化空洞……他一直在